老年 十二至十四歲 17、呆瓜窩棚

當瑪利亞臉色蒼白、痛苦不堪地出現在阿爾·帕特隆的房間後,門杜沙一家就立即離開了莊園。不久,阿爾·帕特隆和他的保鏢們也轉移了。

馬特又獨自一人了。他既不能和瑪利亞說話,也不能和塔姆林談心,但是當他知道了他們還是愛著他時,一切都有了巨大的變化。他學習能使他們滿意的東西,他為了塔姆林而閱讀關於野外生存指南的書,為了讓瑪利亞高興而去讀一本又厚又費解的有關聖弗朗西斯的書。

聖弗朗西斯愛所有的人,從殺人越貨的強盜到全身長滿爛瘡的乞丐(在書中有一幅插圖)。他把蟬招呼到手指上說:「歡迎你,蟬妹妹。用你那美妙的歌聲來讚美上帝吧。」聖弗朗西斯和所有東西都說話——太陽哥哥和月亮姐姐,老鷹大哥和百靈小妹。在他那裡,世界像是一個親熱的大家庭,馬特覺得十分溫暖——一點兒也不像阿拉克蘭家。

但是聖弗朗西斯會說「克隆人兄弟」嗎?

馬特溫暖的感覺消失了,他不是自然法則的一部分,他是個可憎的東西。

無論他在哪裡,都無法擺脫他被注視的感覺。得知被警衛監視已經夠糟糕的了,一想到費麗西婭他就更加難受。她和湯姆一樣可怕,只不過沒有人覺察出來,因為她看起來是那麼的溫順。她讓馬特想起了電視里的那些水母,它們在海洋里像蓬鬆的枕頭一樣四處漂蕩著,拖曳著的毒汁足以麻翻一個游泳者。他為什麼沒有意識到費麗西婭恨他呢?

好吧,誠實地講,因為大多數人都恨他,這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但是她的惡毒更是上了一個等級。

每星期一次,馬特會去馬廄叫上一匹安全馬。在出去之前,他都試著和羅薩交談。儘管他不喜歡她,他也不明白為什麼他想要喚醒她,可能是因為看到她如此大的變化覺得太恐怖了。如果說羅薩還保留著以前的什麼的話,那就是她也被關在一個鐵盒子里。他想像著她用雙拳砸著牆壁,但是沒有人來給她開門。他曾讀到過一篇文章,裡面講過有關昏迷不醒的人能聽見人們所有的話,他們需要聲音的刺激才能使大腦活下來。所以馬特總和她說起他每個星期的所見所聞,但是羅薩回答的只是一句話:「你還想另外要匹馬嗎,主人?」

這樣的情形持續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馬特才騎馬離開向綠洲走去。「你好,太陽大哥。」他叫道,「你能稍微變涼快一點嗎?」太陽大哥沒有理他。「早晨好,罌粟妹妹。」馬特轉向那片耀眼的白色花海喊著。「你好,呆瓜姐妹兄弟。」他又轉向一排穿著褐色制服、彎著腰在田裡工作的工人打著招呼。

有關聖弗朗西斯和他的追隨者們最神奇的事,就是他們如何自動放棄他們的財產。聖弗朗西斯無論何時看見一個沒有衣服沒有鞋穿的窮人,都會毫不遲疑地脫下自己的襯衫和便鞋。朱尼派大哥,聖弗朗西斯的一個朋友,有許多次甚至光著身子回到家中。馬特認為如果有人讓阿爾·帕特隆放棄自己的財產,他肯定會心臟病發作而死去。

一旦馬特鑽過那個岩石上的洞穴,就像到了另一個世界。鷹在晴朗湛藍的天空中悠閑地翱翔著,長耳野兔蹲在綠油灌木的陰影里。小魚兒在輕輕啄著馬特手指上的麵包,而郊狼們則衝過來咔吧咔吧大嚼著他的三明治,它們全然不在意他是人還是克隆人。

馬特在葡萄藤架下鋪好了睡袋,用一個捲起來的毯子當枕頭,手邊放了一瓶保溫的橙汁,手裡拿著一本書。這就是生活!空氣中蕩漾著淡淡的雜酚樹和可愛的黃色刺槐花的氣味,一隻有著猩紅翅膀的黑色大馬蜂飛到沙灘上空,搜尋著蜘蛛作為它的食物。

「你好!馬蜂大哥。」馬特懶洋洋地說道。那昆蟲狂躁地在沙土裡挖掘著,什麼也沒找到,就急忙飛走了。

馬特打開了《鴉片王國的歷史》,那是塔姆林留在箱子里的一本書。他指望這是本有關種植指南的書,但是它很特別,也很有趣。鴉片國,馬特讀道,是一個完整的國家,它存在於美國和阿茲特蘭之間的一片狹長地帶。

一百多年前,美國和阿茲特蘭之間起了衝突,那時阿茲特蘭還被叫作墨西哥——馬特模糊地記得塞麗亞說過這事——成千上萬的墨西哥人潮水般地涌過邊界來尋找工作。一個毒品販子名字叫馬提奧·阿拉克蘭……

馬特一下就坐直了。那是阿爾·帕特隆的名字!一百多年前,他應該是個強健敏捷的男人。

這個人,書中繼續寫道,是世界上最富有、最有權勢的人之一,雖然他的生意是非法的。

毒品是非法的?馬特想,這可是個奇怪的觀點。

馬提奧·阿拉克蘭和其他的毒販結成了聯盟,他們找到了美國和墨西哥的領導人。「你們有兩個問題,」他說,「第一,你們無法控制你們的邊界;第二,你們無法控制我們。」

他提議他們把兩個問題合二為一,如果兩個國家都沿著共同的邊界留出一點土地,毒販們就可以在那裡建立農場,從而阻止非法移民的湧入。作為回報,毒販們承諾不會將毒品販賣給美國和墨西哥的公民,而是把他們的產品轉賣給歐洲、亞洲和非洲等地。

這是一個惡魔的協議。書中說道。

馬特放下了書。他看不出這個計畫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這協議看起來應該按它所承諾的一切得以履行。他看了一眼封面,作者是埃斯帕蘭莎·門杜沙,出版社是加利福尼亞反奴隸制社團。於是他更貼近了看,書是用廉價、發黃的紙張印刷而成,這不像是你能正式攜帶的東西。馬特繼續讀了下去。

開頭,書中解釋道,鴉片國只是一個無人管理地帶,但是幾年以後它就繁榮了起來。不同的地區被不同的家族統治著,很像中世紀歐洲的王國。後來,一個農場主委員會成立了,委員會的宗旨是解決國際糾紛和維持各個農場的和平。大多數家族控制著小塊地區,但是有兩個大家族逐漸強大起來,並不時地對其他家族發號施令。這兩個家族中,麥克格里哥家族統治著靠近聖地亞哥的土地,而阿拉克蘭家族則有著更為遼闊的帝國,從加利福尼亞中部橫穿過亞利桑那州,一直延伸到新墨西哥州。

逐漸地,鴉片國從一個無人之國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國家,它有著自己至高無上的領導、獨裁者和元首,他就是馬提奧·阿拉克蘭。

馬特停止了閱讀,以便能回味這些文字。他的心中充滿了自豪,他不知道元首是什麼,但是很明顯是個非常了不起的東西。

難以想像還能有誰比他更加邪惡、歹毒和自私。埃斯帕蘭莎在第二行寫道。

馬特用儘力氣把書狠狠地摔到了遠處,它張開的書頁浸到了水裡。她怎麼敢侮辱阿爾·帕特隆!他是個天才。有幾個人能像阿爾·帕特隆那樣,從一無所有,歷經艱難困苦,最終建立起一個國家?埃斯帕蘭莎分明是嫉妒。

但是在書完全被水浸泡之前,馬特又撲過去把它給搶出來了。這是塔姆林給他的書,這就賦予它了價值。他小心地把它晾乾,放回金屬箱子里。

在回去的路上,馬特在凈水站停下來,和工頭說話。自從塔姆林走後,馬特花了很長時間苦苦思索他所受到的完美的教育,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這麼像寵物一樣度過一生。阿爾·帕特隆是不會這樣浪費錢財的。

不,馬特認識道,老人為他設定了更好的命運。他可能永遠不會達到本內托和史蒂文的地位,因為他不是人類,但是他可以幫助他們。所以馬特開始學習鴉片王國的企業是如何運作的,他考察罌粟怎樣生長、如何加工和售賣,他觀察呆瓜們怎麼從一片田地到另一片田地,他們多長時間澆一次水,他們被允許吃幾個食物球等。

當我大權在握的時候——馬特飛快地調整著自己的思路——當我輔助某人掌握大權的時候,我會放了那些呆瓜。罌粟肯定能讓正常人來種植,他們可能不會那麼有效率,但是總會比一隊無腦的奴隸要好得多。既然馬特觀察到了羅薩的行為,他也就明白這點了。

他向凈水站的工頭詢問有關地下河的事,它是從百英里外加利福尼亞灣流過來的,是阿拉克蘭莊園淡水供給的源頭,但是它聞起來——在被凈化前——特別難聞。

站里的工頭拒絕接觸馬特的目光。就像大多數人一樣,他不喜歡和克隆人說話,但是他也不敢觸怒阿爾·帕特隆。「為什麼水聞起來會這樣?」馬特問。

「死魚、化學製品。」工頭頭也不抬地回覆道。

「只是你把它們拿出來了。」

「對。」

「你把它們放在哪兒?」

「廢料場。」那人指著北邊說,他的回答都儘可能的簡潔。

馬特手搭涼棚向北方看去,一股熱浪在荒漠上蒸騰,他看到一排屋脊,估計是房子。「那兒嗎?」他懷疑地問道。

「對。」工頭回答。

馬特驅馬向北邊走去,想看個究竟。可是那味道實在太刺鼻了,他害怕他的哮喘病會發作,趕忙掏出自己的哮喘噴劑,往自己的喉嚨噴了噴。

那些房子伸展成一長排,間或會有門和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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