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 十二至十四歲 16、狼大哥

「這裡比外面還熱。」瑪利亞擦著臉說道。

「我找個空房子,咱們躲進去。」馬特說。他給她看了秘密窺視孔,瑪利亞對它既好奇又著迷。

「你不會坐在這裡觀察別人吧?」她說。

「不!」馬特反駁道。他連人家吃晚飯也不會去偷聽,即使他沒有被邀請,不過這倒是個回敬那些怠慢他的人的直接方式。在鑰匙孔里偷窺別人,瑪利亞把他說得太低劣了。「你一定覺得我是個變態狂!」

「嘿,又不是只有我在這通道里。你覺得是誰把它造出來的?」瑪利亞的低語在馬特的耳邊炸響,痒痒的感覺直傳到了脖子里。

「阿爾·帕特隆,我猜。」馬特說。

「應該差不多。他是個偏執狂,他總是在提防別人。」

「可能他需要這樣。」

「現在他用不著這些窺視孔了。」瑪利亞說,「你能想像在這裡塞進一把輪椅來嗎?」

「別拿他開玩笑。」

「我沒有,真的。聽著,咱們能在我被熱成糨糊前找間屋子嗎?」

馬特一連查看了幾個房間,都不能進去,因為他看見裡面有人,但是在秘密通道里拐過一個彎後,他想起了一間有著電腦和其他設備的倉庫,那裡所有東西都罩著塑料布。看起來阿爾·帕特隆想要把那些東西擺放在那裡,但是又不想讓它們被人發現,以免影響整棟房子的老派格調。

馬特帶著瑪利亞進入一間黑暗的房間並跨過裡面一堆亂糟糟的電線。「哇!這裡好涼快。」她說。

這裡過於涼快了,馬特意識到,簡直是冷冰冰的。這裡有著幽幽的化學物品的味道,一陣微風吹起了他胳膊上的汗毛,他聽見一陣幾乎難以分辨的嗡嗡聲。「我猜電腦是需要空調的。」馬特說。

「這不是太不公平了嘛。」瑪利亞說,「我們都快被熱浪蒸幹了,而這些機器卻享受著飯店頭等房的待遇。」

他們躡手躡腳地繞過這些設備,低聲說著話。馬特看見塑料布蓋著的東西在發著亮光,那些機器是開著的。它們在幹什麼,又是用來做什麼的?

「咱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吧。」瑪利亞小聲說。馬特在兩個被遮蓋的大傢伙之間找到了一塊隱蔽的地方,他覺得那裡可能會暖和些。這涼爽開始還很受用,但是現在已經感覺不舒服了。

他們緊挨著坐在一起,就像瑪利亞被送走前那樣。「我讀了《聖弗朗西斯的小花》之後,決定原諒你了。」瑪利亞開始了,「你記得我說過的那匹狼嗎?故事情節是這樣的:一匹曾經是誰見誰怕的惡狼,在聖弗朗西斯跟它談了一次話以後,變得像只溫柔的小羊,從此除了蔬菜什麼都不吃了。」

「我不知道狼還能消化蔬菜。」學過生物的馬特說道。

「那不是關鍵。聖弗朗西斯沒說過『我要對你以前犯下的惡行做出懲罰』,他只說『狼大哥,今天是嶄新的一天,你將開始新的篇章』。」

馬特閉住了嘴巴,他想說他沒有毒死毛球,也不需要被原諒,但是他不想掃瑪利亞的興。

「所以我意識到這對你不公平,我應該原諒你。畢竟狼自己不知道吃農夫是不對的。」在機房的黑影里,瑪利亞靠著他。馬特的心在七上八下地翻騰著。她太可愛了,他太思念她了。

「謝謝你!」他說。

「所以你要答應變得越來越好。」

「好吧。」馬特說,他願意在這方面答應她任何事。

「你一定要遵守,狼大哥。別再跑到雞窩那兒偷吃了。」

「我保證。我該怎麼稱呼你?聖瑪利亞?」

「哦,不!」瑪利亞說,「我還不是聖人,普通人有的缺點我都有。」

「我可不信。」馬特說。

瑪利亞給馬特講她如何克制自己不向艾米麗發火,她忘寫家庭作業時如何抄別人的作業,以及在她應該禁食的時候如何偷吃冰激凌,等等。能不能變好跟馬特可沒關係,他認為,為這些缺點而煩惱簡直是浪費時間。「你做過洗禮嗎?」他問。

「是的。他們在我還是個嬰兒時就為我做了。」

「這是個好事嗎?」

「這個,當然了,沒有被洗禮,就上不了天堂。」

馬特不太知道天堂的事,地獄倒是經常在電視里被提及。「那牧師是什麼意思——我是個未受洗禮的小撒旦?」馬特急切地問。

瑪利亞靠在他身上嘆了口氣:「哦,馬特。我確信聖弗朗西斯不會同意他的說法的。你不是邪惡的,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你沒有靈魂,所以你不能受洗禮,所有的動物也是這樣。我想這不公平,有時我也不相信。畢竟,天堂如果沒有了鳥兒、狗和馬會是什麼樣子?那樹木和花草呢?它們都沒有靈魂。那就意味著天堂只能像個水泥停車場嗎?我猜這就是修女所指的神學問題。」

「動物死後會進地獄嗎?」馬特說。

「不,當然不能!你沒有靈魂哪裡也進不去。我猜——毛球死了以後我經常想這個問題——你就是熄滅了,像蠟燭一樣。我相信死不應該很難受,你一分鐘前還在這裡,然後就沒有了。哦,咱們別談這個了!」

馬特驚訝地發現她哭了,他印象里她經常哭。他抱著她,親著她那淚水漣漣的臉龐。「我不在乎。」他喃喃地說,「如果我有靈魂,我還是會被扔進地獄的。」

他們長時間坐在一起,什麼話也沒說。房間里太冷了,他們倆都打起了哆嗦。「我真想和你在一起,」瑪利亞最終說道,「在學校里可很難找到一個像你一樣談得攏的同學。」

「你還會再來看我嗎?」馬特說。

「爸爸說我必須離這裡遠一些。他認為——哦,不!我又聽見聲音了。」

馬特和瑪利亞跳了起來,一同跑到了秘密通道的進口。瑪利亞被電線絆住,他抓住她,把她推進了通道,然後馬特也鑽進通道,把門關上。與此同時,房間另一端的門打開了。他們站在通道口,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那是湯姆。」馬特安靜地說。

「真的?窺視孔在哪兒?讓我看看。」

「我覺得你不會喜歡窺視別人。」

「我就想看一眼。」瑪利亞把眼睛放在了孔上,「是湯姆,還有費麗西婭。」馬特把耳朵貼在牆壁上,以便能聽得清楚一點。

「……發現他們這兒……如果他們在……莊園……任何地方。」費麗西婭用緩慢的聲音吞吞吐吐地說著。馬特馬上覺察出她的意思是指通道,然而他聽到了椅子搬動的聲音和機器旋轉的聲音。

「嘿,那是沙龍。」湯姆說,「那裡已經完全空了,就剩下阿爾老頭了。」

「誰去管他。」費麗西婭嘟囔著,「他是個……廢物。」

「你什麼意思?」湯姆說。

費麗西婭尖聲地大笑起來:「他的腎已經……不在了。他的心臟……枯竭了。你不能從一個癌症病人那裡移植器官。」

「我想他現在只是一堆廢料了。」湯姆笑著,費麗西婭也笑了。

馬特被深深地震驚了。他雖然無法為阿爾老頭落淚,但是他為他感到悲傷,他躺在那絲綢鑲邊的棺材裡,像一隻餓死的鳥。馬特輕輕地把瑪利亞推到一旁,不出他所料,她並沒有抗拒,她好像是被這些話給嚇昏了。

馬特看見那台大屏幕電腦顯示器耀眼地亮著,然而他覺得這完全不像一台電腦,而是某種攝像機。他看到了阿爾老頭的圖像,他那鳥喙般的鼻子從棺材裡戳了出來。畫面模糊地切換著,是湯姆在操控著控制器。

「那是音樂室。」費麗西婭說。

馬特看見了大鋼琴,一堆樂譜,還有瑪利亞的黑色帽子放在了桌子上。

「他們在那兒!」湯姆叫道,他移動攝像頭,顯示著房間的各個角落。

費麗西婭接管過控制器,她看起來在運用攝像頭方面有更多的經驗。她急速地在莊園中轉換著,甚至顯示了僕人的住處和儲藏室。她在塞麗亞的房間停住了,塞麗亞正癱倒在一張大安樂椅里,塔姆林在不遠處。

「他們能去哪兒呢?」塔姆林說,他正精力旺盛地來回踱著步,馬特對此印象非常深刻。那保鏢的聲音聽起來很細小微弱,費麗西婭調大了音量。

「沒準他們不在莊園里。」塞麗亞說。

「他會不會把她帶到那兒去。」塔姆林說。

「你怎麼知道?如果他絕望透頂——」

「小心!」塔姆林說,眼睛直視著監視屏幕。塞麗亞變換了話題,開始討論起葬禮上的事。

「該死!他們知道攝像頭的事。」湯姆說。

「塔姆林知道……所有的事。」費麗西婭說,「阿爾·帕特隆很寵著他。」

「帶她去哪兒了?」湯姆喊著,把拳頭砸在滿是被遮蓋的機器的桌子上。有東西掉下來打碎了,費麗西婭抓住了他的手。

馬特知道塞麗亞在說什麼,塔姆林肯定告訴她關於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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