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 七至十一歲 13、荷花池塘

馬特必須得跟人說說這事。他必須得做點什麼,以防自己像只受驚嚇的狗一樣號叫起來。他不是克隆人!他不可能是!無論如何,肯定是哪個地方出了問題。他腦子裡又回想起醫生曾經說過的話:克隆人老了以後就會碎成一塊塊的。這樣的事情在他身上會發生嗎?他的結局會是被綁在床上,上氣不接下氣地哀鳴嗎?

在阿爾·帕特隆那裡,即使是馬特,不經過允許也不能進入戒備森嚴的莊園的那一邊。他於是跑到了廚房,塞麗亞看了他的臉一眼,掛上了圍裙。「替我把湯做好,好嗎?」她吩咐著一個下廚,然後拉著馬特的手說,「下午咱倆在一起,孩子。阿拉克蘭家的人晚上吃自己的鞋也跟我沒關係。」

其他僕人不在的時候,塞麗亞可以隨心所欲地詛咒阿拉克蘭家的人。她不像其他人那樣表現得奴性十足。她,像馬特一樣,受到阿爾·帕特隆的庇護。

塞麗亞沒有再說更多的話,直到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好了,肯定有什麼糟糕的事發生過。」她說,「瑪利亞還生氣呢?」

馬特不知道怎麼開頭。

「如果你說對不起的話,她會原諒你的。」塞麗亞說,「她是個好孩子。」

「我已經道歉了。」馬特說道。

「她應該接受的。是的,有時候會出現這種問題。有時咱們必須卑躬屈膝地再三表明,咱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那個原因。」

塞麗亞把他拉到自己的膝蓋上,她在他大了以後很少這麼做了。她把他抱得緊緊的,馬特內心的委屈一下全涌了出來。他放聲大哭起來,身子貼著她,生怕她把他推開。

「嘿,瑪利亞不是個小心眼的人。你惹她生氣的事,別人也許會記得一清二楚,可是瑪利亞自己過不了半個小時就忘了。」塞麗亞前後搖晃著馬特,同時嘟囔著馬特根本聽不進去的安慰的話。他所能感覺到的只是她那悅耳的嗓音、她那溫暖的臂膀和她真實的存在。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鎮靜下來,告訴她醫院裡發生的所有的事。

塞麗亞一動不動地坐在了那兒,甚至連氣都沒喘。「那……小……爬蟲。」她最後說道。

馬特不安地向上看著她。她的臉變得蒼白,她的眼睛凝視著遠方。「你要知道,湯姆是麥克格里哥的兒子。」塞麗亞說,「像你這樣的年紀我不應該跟你說這些,但是在阿拉克蘭家裡,沒有人有像樣的童年。他們都是蠍子,孩子,阿爾·帕特隆選擇了這個名字,正說明了這點。」

「湯姆怎麼會是麥克格里哥的兒子呢?費麗西婭嫁給了阿拉克蘭先生啊。」

塞麗亞苦笑著:「在這群人里,婚姻沒有太多的意義。費麗西婭和麥克格里哥私奔了,哦,那是在很多年以前,我猜她是在這裡待得無聊了。只不過他們沒有成功,阿爾·帕特隆把她帶了回來——他不喜歡別人拿走他的財產——並且麥克格里哥讓他這麼做了。費麗西婭開始討厭他了。」

「阿拉克蘭先生非常非常的憤怒,因為他不想讓她回來。但是阿爾·帕特隆不管這些,阿拉克蘭先生不再和她說話了,他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她是這棟屋子的一個囚犯,僕人們只是給她提供她所需要的東西。類似的事情還有很多,我以後會慢慢告訴你的。」

「那湯姆呢?」馬特催促道。

「費麗西婭回來六個月後,湯姆出生了。」

馬特在聽到這一切後,心裡略感到一絲寬慰。費麗西婭的蒙羞使他感到高興,但是他還是有疑問:「那麥克格里哥的克隆人又是怎麼回事?」

塞麗亞神色緊張地向四處看了一下:「我不應該跟你講這個,你也不應該知道。」

「但是我已經知道了。」馬特說。

「對!對!那是湯姆乾的。你不明白,我的小心肝。我們所有人都被警告不許談論克隆人的事,我們得提防隔牆有耳。」塞麗亞又向四處看了一下,馬特想起了塔姆林曾經跟他說的有關隱藏在房子里的攝像機的事。

「要是你告訴了我,那得要怪湯姆。」馬特說。

「這沒錯。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跟你解釋你看到的事情。」

「麥克格里哥的克隆人到底怎麼了?」

「他的……大腦被弄壞了。」

馬特猛的一下坐直了。

「當克隆人出生後,它們被注射了一種藥品,把它們變成白痴。」塞麗亞說,撩起圍裙擦著眼睛。

「為什麼?」

「這是法律。別問我為什麼,我沒法告訴你。」

「但是我沒有被注射。」馬特說。

「阿爾·帕特隆不想讓這種事情發生在你身上,他有足夠的權勢違反法律。」

馬特對這個老人充滿了感激之情,他讓他免遭悲慘的命運。馬特可以讀書,可以爬山,還可以演奏音樂,可以做真正的人能做的所有事情——這全是因為阿爾·帕特隆愛他。「還有其他像我一樣的克隆人嗎?」他問。

「沒有,你是唯一的一個。」塞麗亞說。

唯一的一個!他是獨一無二的,他是特殊的,馬特心中充滿了自豪。如果他不是人類,他沒準會變得更好呢,至少比湯姆要好,他是他家庭的尷尬。然而猛然間一個可怕的想法出現在他腦海:「他們不會——醫生不會——以後給我注射吧?」

塞麗亞又抱住了他:「不會的,親愛的。你已經安全了,你的一生都是安全的。」她哭了起來,馬特不知道為什麼,或許因為她在隱藏的攝像頭前面說了些不該說的話而感到害怕吧。

馬特寬慰地全身放鬆下來。他被所有這些事情搞得筋疲力盡了,他長長地打了個哈欠。

「睡一會兒吧,我的小心肝。」塞麗亞說,「我過會兒從廚房給你帶點好吃的來。」她領著他來到他的卧室,打開空調,拉上了窗帘。

馬特在床上伸展著身體,讓那股安適愉快的感覺傳遍全身。近些天來,發生了多少事情啊:災難性的派對、險惡的醫院、麥克格里哥的克隆人。馬特又感到很難過,瑪利亞在看到那床上的東西時從他身邊跑開了。他打算過幾天把她找回來,告訴她他是如此的與眾不同。

正當馬特要昏昏入睡時,他又開始沉思,為什麼麥克格里哥有了一個兒子後還要有一個克隆人?這可能是因為阿爾·帕特隆把湯姆帶走了的緣故,也可能因為湯姆是個變態的郊狼,沒有哪個父親願意把他留在身邊。

但是轉念一想,馬特又糊塗了:為什麼用一個可怕的受到傷害的克隆人來代替他呢?

瑪利亞拒絕和馬特說話。她躲在她父親的房間里,每次看到他時,都設法和一伙人在一起。但是馬特相信瑪利亞,如果他單獨和她在一起,向她解釋他是和其他的克隆人不一樣的,她會明白的。

麥克格里哥做完手術回來了,他還是像費麗西婭形容的那樣——像一堆恐怖的鐮刀手忘了撿起的什麼東西。但是他確實越來越好,他和阿爾·帕特隆一起坐在輪椅上,聊著以前他們一起經歷過的事情——他們打敗過的對手、他們推翻過的政府等。

「給我弄了一個新肝,」麥克格里哥拍著肚子說,「又搞進去一副腎,我又能幹個不停了。」他用那明亮的藍眼睛盯著馬特,那眼睛真像湯姆。馬特覺得他很噁心,他巴不得那人趕緊回家。

瑪利亞要離開莊園,返回寄宿學校了,馬特意識到他必須要行動了。他穿過花園,看到瑪利亞正在玩捉迷藏,她跑得很慢,因為她挎包里裝著毛球。他有辦法了,瑪利亞並不是時刻都帶著那隻狗的,門杜沙參議員有時把它趕進他們房間的衛生間。如果馬特把那畜生偷走,再給她送去一封綁架信,事情會怎樣呢?

荷花池邊有一個水泵房,被巨大的紫藤遮掩著,裡面還比較涼快,馬特可以把毛球藏在那裡。但是他怎麼才能不讓那狗叫呢?即使一隻蜘蛛從蛛網上落下來,都會讓那東西歇斯底里的。

它睡著了就不會叫了。馬特想。

馬特花了很長時間待在音樂室後面的秘密通道里。他喜歡扮成超級英雄匍匐接近敵人。他把黑俠阿爾·拉提哥替換成他的另一個英雄:唐·賽根多·桑布拉——《重影先生》中的一個角色——他是一個國際間諜。《黑鞭子》是給小孩子看的,而唐乾的卻都是大人們的事,諸如駕駛賽車、從噴氣飛機上跳傘等。另外一個更牛的英雄是阿爾·薩克爾多特·瓦蘭特,《會飛的牧師》那部片子的主角。那會飛的牧師從天空把聖水灑向那些魔鬼,聖水會侵蝕掉魔鬼賴以藏身的鱗狀洞穴。

秘密通道連著的那些壁櫥中,有一個是費麗西婭的。那裡從上到下都堆滿了酒,更有意思的是——現在也有用——一整架的眼藥水瓶子,它們裡面裝著鴉片酊。馬特知道所有關於鴉片酊的事,學習鴉片生意是他日常家庭功課的一部分。鴉片酊是鴉片溶解在酒精里製成的,它非常的烈性,一杯果汁里滴入三滴就能麻翻你八個小時。費麗西婭在壁櫥里儲藏的鴉片酊足以麻翻一座城市,這就是為什麼她總是昏昏沉沉的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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