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 七至十一歲 11、禮物的給予和索取

馬特在花園四處溜達著,對冰雕和由葡萄酒灌成的噴泉讚嘆不已。紅色的酒池中漂蕩著一片片的橙片,他把手指在裡面沾了一下放在嘴裡,味道嘗起來不似看上去的那麼好。

他翻看著桌子上的座位卡,看見他還是跟往常一樣,被安排坐在阿爾·帕特隆的旁邊。麥克格里哥先生坐在阿爾·帕特隆的另一邊。其他受到優待的貴賓是阿拉克蘭先生和費麗西婭,以及本內托——他從大學回來了,或者是被開除回來的也說不定——還有史蒂文和湯姆。阿拉克蘭先生的父親在客人圈外的桌子的盡頭,這幾天大家都叫他阿爾老頭,因為他看上去比阿爾·帕特隆還老。

馬特嘴裡哼哼著,若無其事地把湯姆的座位卡挪到了嬰兒桌那邊。嬰兒桌的兩頭都坐著一個保姆來維持秩序,桌子兩邊是整齊的高腳凳。馬特把瑪利亞的座位卡擺到了自己的旁邊。

接下來,馬特開始向花園的邊緣走去。在那裡保鏢們形成了一道戒備森嚴的警戒線。每位總統、獨裁者、將軍都帶來了自己的護衛,當然阿拉克蘭家族也為這次派對僱傭了一支小型軍隊。馬特數了一下,有二百多人。

他們在防備誰?他不明白。誰會穿過這片罌粟田到這裡惹麻煩?不過馬特已經習慣了在所有的家庭事務里有保鏢的存在,少了他們反而覺得不自在。

太陽落了下去,花園裡充滿了涼爽的氣息。遠處的阿約山脈仍在閃耀著紫褐色的光芒,罌粟田的點點金光在馬特的注視下逐漸消失,樹上的燈亮了。

「你這豬!」瑪利亞叫道,她把毛球藏在一個袋子里背在肩上,「你就不能對湯姆友好一點?我把他的座位卡放回去了。」

「這是對他企圖淹死毛球的懲罰。」馬特說。

「老天!你在說些什麼呀?」

「毛球不可能自己掉進馬桶,然後再把蓋子拉上。這是不可能的,肯定是湯姆乾的。」

「他不可能這麼惡毒。」瑪利亞說。

「為什麼不可能?不管怎麼說,這是我的派對,誰坐在哪裡,我有發言權。」馬特開始對瑪利亞失去耐心了。他曾經試圖對她好一點,然而她總是不領情。

「嬰兒桌那邊吃的是糊糊。」

「太好了!」馬特說。他把湯姆的座位卡又調換了回去。瑪利亞又想上前,可是馬特緊緊地拉著她的手腕。

「哎喲!疼死了!我要坐在這裡。」

「不,你不能坐在這兒。」馬特說。

「我想怎麼著就怎麼著!」

馬特拉著瑪利亞跑回了自己的桌子。瑪利亞試圖把他推開,抓起了她的座位卡。這時,阿爾·帕特隆和麥克格里哥他們已經到了。

「這是幹什麼?這是幹什麼?」阿爾·帕特隆說。馬特和瑪利亞立刻不動了。

「我想讓她坐在我旁邊。」馬特說。

老人笑了,笑聲乾澀嘶啞:「她是你的小女朋友嗎?是你的novia?」

「這真噁心!」阿拉克蘭先生說。

「是嗎?」阿爾·帕特隆哧哧地笑著,「馬特和我小時候一樣。」

「馬特是個克隆人!」

「他是我的克隆體。坐這裡,姑娘。給她騰出點地方,塔姆林。」塔姆林找到一個地方安置好瑪利亞。他沖馬特皺起了眉頭。

「湯姆哪兒去了?」費麗西婭說。所有人都轉身看著她。費麗西婭一向沉默寡言,大多數人都忘記了她的存在。

「湯姆哪兒去了?」阿爾·帕特隆轉向馬特。

「我把他安排在嬰兒桌那邊了。」馬特說。

「你這隻豬!」瑪利亞喊道。

阿爾·帕特隆笑了:「就這麼做,我的小心肝,只要你能,就幹掉你的敵人。我也不喜歡湯姆,晚飯沒有他會好點。」

費麗西婭把餐巾捏成一團,但是她什麼話都沒說。

「我不想坐在這兒!我想和湯姆坐一起!」瑪利亞叫喚著。

「那可不行。」馬特語氣平淡地說。為什麼她總是和他對著干?她甚至都不靜下來想想,毛球根本不可能自己給自己拉上馬桶蓋子的。但是她就是不相信馬特,因為他是一個「噁心的克隆人」。一股受到不公待遇的憤怒涌遍了馬特全身。

「照馬特的吩咐去做,姑娘。」阿爾·帕特隆對這幕鬧劇突然失去了興趣,轉過身和他另一面的麥克格里哥先生聊起來。

瑪利亞把眼淚忍了回去,被塔姆林按在了桌旁。「我會照顧他吃和咱們一樣的食物的。」他悄悄說道。

「不,你不許。」馬特說。

塔姆林抬起了眉毛:「這是個直接的命令嗎,馬特主人?」

「是的。」馬特試圖不去看低聲啜泣的瑪利亞,她正努力不讓自己成為別人注意的對象。如果她自己不去懲罰湯姆的話,他就替她做。食物被端上來擺好了,瑪利亞挑了幾塊喂毛球,然後仍舊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

「胎腦移植——我什麼時候一定試試,」麥克格里哥先生說,「這給你帶來了奇蹟。」

「別拖得太久了。」阿爾·帕特隆建議道,「你必須給醫生們最少五個月的交貨時間,八個月更好。」

「我不能用——」

「哦,不行,他太大了。」

費麗西婭低頭看著她的盤子,幾乎和瑪利亞一樣沮喪,她甚至連裝裝樣子稍微吃一點的意思也沒有。她在用一個高杯子喝酒,一個僕人在往杯子里倒酒。她乞求地看著麥克格里哥,雖然馬特猜不出她想從他那裡得到什麼。不管怎麼樣,他對她視而不見——她的丈夫也是一樣,其他人都是這樣。

阿爾·別霍(阿爾老頭)——阿拉克蘭先生的父親——把食物濺得到處都是,弄得桌布一團糟,同樣沒人對此太在意。

「看,這就是個例證,有的人能做移植卻不願意做。」阿爾·帕特隆指著阿爾·別霍(阿爾老頭)說道。

「父親堅決反對這麼做。」阿拉克蘭先生說。

「那他就是個傻瓜。看看他,馬特,你能相信他是我的孫子嗎?」

馬特以前沒搞清阿爾·帕特隆和阿爾老頭之間的關係,因為那看起來好像並不重要。阿爾·帕特隆看上去很蒼老,這是毫無疑問的,可是他的思維卻十分敏銳,特別是現在,在他移植了什麼東西之後,表現得尤其明顯。阿爾老頭甚至連一句完整的句子都串不起來。他有時還坐在自己的屋子裡大喊大叫,塞麗亞說人老了就會這樣,不必為他擔憂。

「我倒相信他是你的爺爺。」馬特說。

阿爾·帕特隆大笑起來,嘴裡的食物濺到了他面前的盤子上:「這就是你不在意自己的結果。」

「父親認為移植是不道德的。」阿拉克蘭先生說,「我尊重父親的抉擇。」整張桌子瞬時變得寂靜,馬特覺察出來阿拉克蘭先生正在說著些危險的事情,「他是個虔誠的信徒。他認為上帝把他放在世上有一定的年數,他不必要求得更多。」

阿爾·帕特隆盯了阿拉克蘭先生好一會兒。「我原諒你的魯莽,」他最終說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的心情不錯。但是終歸有一天你也會老的,你的身體會越來越不聽使喚,你的腦子會越來越僵化。到那時咱們再看看你還是不是那麼高尚。」他繼續吃了起來,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我能去看看湯姆嗎?」費麗西婭不確定地說道。

「你待在這兒別去管他。」阿拉克蘭先生吼道。

「我——我只是想看看他吃了沒有。」

「見鬼!他能用他自己的腿站著給自己找點什麼吃!」

這使馬特感到很解氣,但是他很驚訝阿拉克蘭先生竟然沖費麗西婭發火。怎麼會有人向她發火呢?她是那麼的無助。費麗西婭垂下了頭,回到了沉默中。

晚飯後,塔姆林把阿爾·帕特隆推到放著禮物的葉子花藤架下。麥克格里哥先生因為要為手術做準備提前告辭了。馬特見到他走了,感到很高興。

阿爾·帕特隆十分重視禮物。「你可以根據禮品的輕重知道送禮的人有多愛你。」他經常和馬特這樣說,他喜歡接受禮物多於送禮,「無盡的財富應該從外面,」——阿爾·帕特隆張開雙臂,像是要擁抱誰一樣——「湧進來。」阿爾·帕特隆接著給了自己一個結實的擁抱,馬特覺得這很滑稽。

達夫特·唐納德和塔姆林把禮品盒子帶到阿爾·帕特隆面前。馬特一邊讀著卡片上的文字,一邊撕開禮品的包裝紙。一個秘書記錄著誰送了什麼,禮物價值多少。禮物五花八門,並且都價值不菲,有名表、珠寶、名畫、雕塑,還有堆在草坪上的月亮石。馬特想,像月亮石這種東西,好像你可以隨處在阿約山裡找得到,但是它們是帶著證書來的,價格就格外昂貴。

那位年長色衰的公主給了阿爾·帕特隆一尊長著翅膀、光著身子的小孩雕塑——這是馬特喜歡的禮物之一。馬特送了阿爾·帕特隆一個錢包,當時在清單上看起來還不錯,可現在擺在其他的禮物旁邊顯得大為遜色。「你得有一個跟大峽谷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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