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天才在左 瘋子在右 第四章 心理詭局

寬闊的馬路上,一輛賓士開足馬力快速奔行。

駕駛座上的羅傑表情輕鬆自然,副駕駛座上的程學南則陰晴不定。

車子在短時間內開出長長的距離,隨著車的急馳,在晃動的作用下,程學南混雜著空虛、寂寞、悲傷、絕望等難以說清的情緒。

他根本無力遏制它們的出現,好在羅傑把車停下了,負面情緒才沒有繼續加劇。

已有數月無法藉助藥物直觀情慾通道的存在,通過新方法,程學南再一次確定了它的存在。

「應該是這樣的,情慾通道已把我和雅意的精神世界聯結成一塊,無法靠外力斷開。相距較遠,情慾通道橡皮筋一樣被繃緊、拉開,拉細,但終究無法被扯斷。相距較近,情慾通道半徑較大,因而心靈一點都沒有被牽拉撕扯的感受。這一次,和你快速驅車遠離城市,通道對心靈形成拉扯,帶來各種難受,也不知我們再馳騁下去,是情慾通道斷裂,還是我,或雅意的精神世界被整個兒地從身體這棵樹上給摘下來。」程學南回想剛剛的心靈創傷,心有餘悸。

說話間,羅傑已把車往回開,來到一處幽靜無人的公園。

在公園正中間的一棵大榕樹下,羅傑道:「經過此次實驗,顯然,我們可以通過那條情慾通道對心靈的拉扯來判斷你和雅意大概相距多遠。就目前情況來看,情慾通道帶給你的不好體驗,也會造成她的不舒服。如果她是自己躲起來了,只要我們加大測試的力度,把車開得更快更急,她的心靈自然難以忍受通道的拉扯,自然也就會來找你了;如果她為人所控,控制她的人又另有企圖,想必也不會坐視她受到傷害而置之不理。」

程學南雖然覺得可行,卻也不乏顧慮:「可那樣做有可能給雅意的心靈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傷?」

「只要我們掌握好量度,相信可以把副作用降到最低。再有,根據牛頓第三定律,一切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彼此作用的兩個物體,受到的作用力的值其實是相等的。我想,這條情慾通道所起的作用力一定也是嚴格遵循牛三的,除非它不是我們這個宇宙的東西。只要你能承受得住,我相信她應當也沒有問題。再說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為了見到蘇雅意,這點險怎麼也得冒啊不是。」

糾結一番,程學南終於不再猶豫:「那行,晚一時不如早一時,我們即刻行動,把車開起來吧。」

車全力加速,不好的感覺紛沓而至。只是沒過多久,便又恢複正常。

如是反覆數次。而後,無論羅傑把車開得多快,情慾通道竟都不再給程學南帶來各種牽拉撕扯的感受,那是蘇雅意已和他靠得太近的緣故。

「她一定落了難,有苦衷,期待見我而不得。」通過這樣的試驗,程學南能夠發現對方在和自己不斷靠近,他兀自勾勒出一副蘇雅意人身自由被限制的畫面,恨不能化身超人前去營救。

作為逆境中的朋友、孤獨中的夥伴,羅傑在程學南失去蘇雅意,猶如行屍走肉過活的這些時日,充當了他的第二大腦。此時,他繼續發揮腦袋的作用,說道:「根據你們倆的心靈特點,我們現在有一個絕佳的方法找出她來,我們可以深入人跡罕至,而惟有一條道路進出的大山,命人潛伏在道路兩旁觀察,怎麼都能逮中目標的。」

程學南認為可行,不過眼見暮色將至,決定先和羅傑回去謀劃謀劃,第二天再來操辦。

華燈初上,兩人籌劃著明日的行動,羅傑的家中卻迎來了新的客人。

這人身高體長,長相俊美,赫然就是程學南那日在林索夏家中見到的林德介,他駕著一輛汽車,不請自到。程學南一時也沒太往心裡去,只以為是尋常做客,他根本沒有料到,林德介居然是為了蘇雅意的事,風塵僕僕前來。

對方舉止優雅,頗有幾分紳士風度,目光又劍芒一般銳利,稍微一望,彷彿能把人心看穿。坐到客廳沙發上,他不緊不慢道:「羅傑您好,聽聞過您的大名,極為優秀的天體物理學家。我叫林德介。學南,我們見過一面的,兩三個月以前,就在我家,還記得嗎?最近安好?」

「還不錯,不知您為什麼突然拜訪?」程學南有些不解。

「呃,我這個人比較直接,就不拐彎抹角了,兩位最近非常勤快,無非想要得到蘇雅意的下落,她的確在我們手上。」林德介開門見山,輕描淡寫。程學南一聽,懷疑自己聽錯了,疑竇頓生,便順著他的話追問道:「您的意思是指,雅意是您讓人給帶走的?」

「也可以這麼說吧。」林德介一點都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程學南確信沒有聽錯,立時把眼珠子瞪得滾圓。多日以來,他對蘇雅意的種種憂心忡忡的思念在這一瞬間都轉化成了一腔火爆脾氣,一時間全部爆發了出來,致使他猛烈地站立而起,憤而道:「人面獸心的傢伙,原來是你,原來是你,你還敢來。我早就該想到了是你,我早就該料到林索夏一直對雅意那麼殷勤,定然沒安好心,你們究竟把她怎麼了?她現在人在哪裡?」

強烈的憤怒讓程學南幾乎失去理智,他捋了捋衣袖,一副打算和林德介轟轟烈烈幹上一仗的架勢。

「您別激動,有話好好說,聲明一句,我不是來和您爭吵的。還有,我需要糾正你一點的是,雅意的事和索夏沒有絲毫關係,那是我和我所屬的組織做的。在此,我要向您好好道歉,說聲『對不起』。但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您聽我詳細說明,蘇雅意安然無恙。」

「你三言兩語說得倒是輕巧了。」羅傑為程學南壯起聲勢,他掰了掰手指,發出清脆的響聲。

房間里一股強盛的戰鬥味道。

「羅先生先別著急,我理解您幫助朋友的赤誠之心。我這趟來找你們,也沒打算隱瞞下去。程學南當初在商店裡遇到的那名心理醫生,嚴格來講呢,其實不是個人,而是個團隊,是個組織。至於蘇雅意得了不治之症要通過程學南充滿愛情的思念來拯救,全是組織為實驗之要,編造出來要程學南配合的,她本來就是我們組織的一員。」林德介兩句話就把程學南長久以來魂牽夢繞的一段美好感情定性為充斥著謊言的戀愛,可謂當頭重擊。頓了頓,轉向程學南,他又說道:「我們把你弄進那副模具枷鎖,再故意讓蘇雅意到那家店裡賣衣服,無非是這個偉大心理實驗的需要,希望您能理解。」

程學南怒目圓瞪:「我理解個毛線,雅意怎麼可能是你們的一員?你騙小孩呢?還有,退一萬步說,就算雅意真的是你們組織的一員,你們怎能不經過我的同意,就做那樣的心理實驗?是誰給你們權力這樣做?」

「所以我才要再一次跟您表示一聲抱歉。」

羅傑眼中的火焰也越冒越盛,說道:「道歉有用,那我先給你道個歉,再把你扔進那副模具枷鎖里做實驗好了。要知道以人為對象的研究實驗,可有著極其嚴格的規定,其中最為關鍵的是要尊重實驗對象的主觀意願。你們這樣做是違法犯罪,你現在是來自投羅網嗎?還有,那個無手無腳的人究竟怎麼一回事?我的同學劉庄晨,你們把他怎麼了?」

「羅先生還挺有法律意識的。不過說實在的,我們所做的一切不違法不犯罪,不然我也不會這麼光明磊落地前來找你了,再不信的話,你們現在就可以報警看看我說的是否屬實。還有,非常時期,我們這個偉大的心理實驗,自然就得用非常的手段,因而看起來似乎違法了。」林德介擠出淺淺的一笑,以顯得氣氛不是那樣劍拔弩張:「我受雇於組織,只來說組織要我說的。今天來是想來爭取你們的諒解。至於你說的劉庄晨,也是我們組織的一員,一道參與做實驗來著。」

「就算真的是個極其重要的心理實驗,也不可能就這麼算了的。說說,你們是什麼人,如若不是你們脅迫雅意,你們為什麼要以那樣的方式把她帶走?」程學南心底熱烈期盼著這個人說的全部都是謊言,他這樣來找自己其實別有目的。

「我們真的沒有任何脅迫。說了,她和我一樣,都隸屬於同一個組織。我們在搞的是一個有關心理學的偉大實驗,這個實驗非同凡響,世界上科研實力還過得去的國家都參與了,其中自然包括中國。而為了防止受實驗者在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接受實驗,影響實驗效果,我們在初期選擇對實驗對象保密,所以您糊塗至今。至於選擇以那樣的方式帶走蘇雅意,同樣也是這一整個心理實驗的一部分,您一直都參與在內。因為這個實驗本身所具備的偉大意義而讓我們不得不這樣做,但說到底還是給您造成了非常重大的損失,我們將支付您一筆不菲的賠償金。」說著,林德介優雅輕緩地從兜里掏出一張支票,遞向程學南。

程學南掃了一眼那上面的數字,暗道這筆不下七位數的錢財足夠自己發家致富了。不過,雖然金錢誘惑得他心旌搖曳,他到底沒有迷失了方向,一副視金錢有如糞土的樣子道:「人命關天,這絕對不是錢的事。還有,我要強調一句的是,我看起來像是個那麼好收買的人?雅意呢,她要是少了半根頭髮,再多錢也沒有用,再偉大的心理實驗也一點用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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