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重圍 23、喬的秘密

「這證明不了什麼,」佐伊說道,「船員們可能已經安全登陸了,將船泊在了岸邊。」

「看來你是希望我把你朋友霍布的人頭帶來嘍?」將軍道。我看到派珀握著韁繩的手一緊。

將軍繼續說道:「他們在返回自由島的途中,被我們的巡邏船在遠海發現了蹤跡。」

「船員們在哪裡?」西蒙問道,「霍布和其他人呢?」

「水缸里。」將軍淡淡說道。她說出這幾個字,就像咳嗽幾聲一樣隨意和輕蔑。「當然,在那之前我們問出了情報,」她補充道,「我們知道他們在尋找什麼。」

扎克漫不在意地邁過地上的雕像,往前走了兩步站到我面前。「你錯誤地以為我們不會發現你去了自由島,你也看到我們對那些小崽子做了什麼。現在,仔細看清楚這個,你要牢牢記住,就算在最遙遠的海洋盡頭,我們也會找到你。在這個地球上,無論你逃到哪裡,都不可能擺脫我們。」

將軍低頭看了他一眼,沖他微微點了點頭。他走回士兵們等候的地方,翻身上馬。

「你以為我大老遠來到這兒恐嚇你們,僅僅是因為你們奪回了這座城市?」將軍道,「你以為我會鞠躬道歉,然後我們將坐下來好好談談,從今以後如何按照你們的想法從事?」

她撥馬回身。「你阻止不了我們。你甚至根本不了解我們的能力。」說著她策馬離開。

我驅馬向前,派珀抓住馬韁,把我拉了回來。身下的馬在原地踏步不前,我大聲叫住紮克。將軍和士兵們也轉回身來,但我只盯著扎克一人。

「你剛剛說的,『在這個地球上,無論你逃到哪裡,都不可能擺脫我們』,原話送還給你。」我說道,「所有這些血腥暴行,這些陰謀詭計,都是因為你和你的同類害怕承認我們和你們並無不同。更重要的是,我們是你們的一部分。」

將軍揚起了眉毛。「你們是我們的附帶產物,僅此而已。」

說完她騎馬離去。扎克盯了我一會兒,然後策馬轉了個圈,沿著馬路追上將軍。那個箱子就那麼扔在地上,蓋子打開,裡面空空如也。人頭雕像棄在一旁,雪花又飄飄洒洒地落下了。

在城門處,我們把馬匹交給守衛的士兵。我直接就要去找艾爾莎。

「我們應該跟著其他人回去,」佐伊跟在我身後穿過大街,走向收養院的所在,「我們得討論一下,議會下一步將會怎麼做,我們接下來又要去向何方。而且,你獨自一人到處晃悠並不安全。」

「你想回去就回去吧,」我說,「但沒什麼好討論的。扎克和將軍想把我們嚇倒,從而產生內訌。他們想恐嚇我們停止尋找方外之地,還有方舟的相關文件。他們想讓我們懷疑自己,我可不會讓他們得逞。」

我們拐了個彎,進入艾爾莎住的那條街。雪地上有腳印,但見不到一個人影。我們經過左邊一座狹窄的房子時,一扇窗戶砰的一聲猛然關上。

收養院是這條街上最大的建築,雖然沒有倒塌,但前門已經不見了,窗戶也被撞碎。佐伊等在門口放風,我邁步走了進去。

我穿過門廊,叫著艾爾莎的名字。最後我在廚房找到了她,她手上和膝蓋上都是瓦罐的碎片。

「我們想阻止他們搶走孩子時,他們把這裡砸得亂七八糟,」艾爾莎說,「發生了這麼多事,我還沒有機會好好清理一下。」

在她身後我能看到院子里,如今已變成爛木頭的墳場,有百葉窗的橫條,還有斷腿的桌椅。在院子一角,傢具被堆起來付之一炬,只剩下一堆黑乎乎的木條,上面落滿積雪。火勢沿著牆角往上蔓延,在牆面和半個房頂留下一道黑印。

「你今天已經幹得夠多了,」我對艾爾莎說,「就先這麼放著吧。」我揮手指了指廚房裡的殘骸。「你需要休息。」

「還是忙點好。」她看也不看我,說道。

我想起幾個鐘頭前她剛剛跟我說過的話:「我已經沒有時間再承受謊言了。」我不再浪費時間想著怎麼說開場白。

「你丈夫……你從沒告訴我他是怎麼死的。」

她慢慢站起身來,像孕婦一樣雙手按著後腰。

「那時談論這個太危險了,」她說,「我必須得為孩子們著想。」

她仍然不敢直視我的目光,開始把瓦罐碎片掃成一堆。陶瓷碎片摩擦過石板,發出很大的動靜。她偶爾發現一個碗或一隻杯子雖然有缺口但其他部分完好無損,就會彎腰將它撿起來,細心地放在一旁。

「你攢這個又有什麼用呢?」我說著從她手裡奪過一隻缺口的杯子,「他們不會再回來了。」

「總會有更多的孩子送來的。」她說著又開始掃地。

「你覺得阿爾法人現在還會把孩子們送來這裡嗎?這是一場戰爭,艾爾莎。如果我們不能打敗議會,他們從出生開始就會被關進水缸里。」

除了掃帚清理陶瓷碎片的動靜,其他什麼聲音都沒有。

「你從未告訴我你丈夫死亡的真相,因為你不想危及孩子們。現在看看你周圍吧。」我指著空蕩蕩的院子,還有脫離了鉸鏈的百葉窗,「一個孩子都沒有了,他們都被淹死了。沒有需要你保護的人了。」

她手一松,掃帚掉在石板地上,發出咔噠的聲音。她抬起頭盯著我。

「他們抓走了他。」她說。哭了一整天,她的嗓音聽起來和地板上破碎的盤子擦過一樣粗糙刺耳。「你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四年前,他們深夜闖進來抓走了喬,還把這裡翻了個底朝天,所有東西都撕成了碎片,連孩子們宿舍里每個床墊都被割開來檢查過,廚房裡每個瓶瓶罐罐也都被翻空了。」

「他們找到要找的東西了嗎?」

「如果他們找到了,那我也沒見到,」她說,「雖然我沖他們大喊大叫,讓他們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要把喬帶去哪裡,究竟是為了什麼,他們卻一個字都沒告訴我就離開了。」她抽了下鼻子。「有時候,你能記住的,留在你腦海里的事情很有意思。當我想起那天晚上,總是記得是我的尖叫嚇壞了孩子們。他們也曾見過士兵打人,從那時起,孩子們就知道,不能對穿紅衣服的人抱有任何希望。而那天是我失控了,嚇到了他們。妮娜竭盡全力安慰他們保持鎮定,而我卻讓他們驚呆了。」她低頭看著膝下,兩隻手交纏在一起互相摩擦。

「那是士兵們的錯,與你無關,」我說,「他們抓走了你丈夫,毀了你的家。」

「這我知道,」她抬起頭來,「他們抓走喬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們會殺了他。他們果然這麼做了。」

「你怎麼知道的?」

「我等他的消息,等了好幾個星期,甚至跑到稅務所去問稅務官。士兵甚至不讓我邁上那裡的台階,什麼都不肯告訴我。最後我把孩子們留給妮娜看管,去了喬孿生姐姐的村子。那裡快到海邊了,要往西走很遠,我差不多走了三個禮拜。而且沿途都是阿爾法村莊,所以一路並不容易。別指望能求來一張床過夜,甚至在穀倉里也不行。人們不止一次用石塊扔我,我只能從村子裡落荒而逃。不過,你也知道我的性格。」她笑了,聽起來卻和哭差不多,「我不會輕易放棄的。」

我可以想像,拖著兩條彎腿走進阿爾法村子裡要求答案,對她來說是多麼艱辛的經歷。

「當然,我從未見過他的姐姐。我所知道的就是她的名字,還有她和喬出生的村莊在哪裡。我甚至不清楚,她是否還住在那兒。」她說著望向窗外。「結果,她確實還在那兒,不過是在六尺之下的墳墓里,上面種著鮮花,有個漂亮的墓碑,以及其他裝飾。」

她從沒能把丈夫的遺體要回來埋葬。我又想起吉普躺在發射井地板上的屍體。

「他村子裡的人一心想把我趕走,但我就是賴著不走,一天到晚在村外四處晃悠,想找個肯跟我說話的人。有人威脅說要叫士兵來把我驅逐出去,但是到了最後,我猜他們還是發現,把我想知道的全部告訴我更加容易些。他們說她一個月前就死了,跟我推測的差不多,就是他們把喬抓走幾天之後。」她又陷入沉默,嘴唇緊緊閉在一起,下巴卻微微顫抖。

「他死得並不輕鬆。」艾爾莎的聲音低了下來,每說出一個字,就像從嘴裡吐出一顆牙齒。「他們是這麼說的,她開始大哭大叫,一連持續了兩天。」她抬頭看著我。「喬是犯了不少錯,但並不至於遭到如此的虐待。」

我們坐著沉默了片刻,看著院子里堆起來的破爛傢具。

「你知道他們在找些什麼嗎?」我問,「你有沒有聽過方外之地,或者一個叫方舟的地方?」

「不知道。」她聳聳肩。「他很少談論自己買賣的東西。說實話,我也並不想知道,我很樂意從另外的角度看待這件事。而且,我手裡的事情也不少,這麼多孩子都要照顧。他在黑市上交易沒錯,也會買入一些史前遺物和可疑的玩意兒。但他並不蠢,任何機器或者有電線的東西,帶來的麻煩肯定比其價值要大,對此他非常清楚。說老實話,這些東西會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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