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許少峰在家裡正等著林茹,那種等待,彷彿一個病入膏肓的人在等待醫生的判決,空虛、幻想、希望、絕望,一骨股兒地涌到了他的腦海,幾乎到了崩潰的地步。
聽到鑰匙插入門鎖中的聲音後,他一下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然而,當他看到林茹疲憊不堪的樣子,不用問,他什麼都明白了,希望徹底破滅了,如果于娟秀都不肯替他說話,那說明問題真的嚴重了,他不由喟嘆一聲,接過了林茹的手提包說:「沒關係的,大不了,這個局長不當了,沒有什麼。」
林茹一下撲到了他的懷裡,聲如蚊蠅般地說:「少峰,我真是太無能了。」許少峰輕輕拍了拍林茹的後背,突然感到自己的肩頭上一片潮濕,心裡不覺掠過了一絲悲哀,像是安慰自己,又在安慰林茹說:「沒事的,既然是組織上定的,誰也改變不了,順其自然吧!」
林茹突然轉過臉來,淚眼婆娑地說:「我們不能弔死在一棵樹上,要不,我去找找李梅花,她不像于娟秀,敢接受別人的東西。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這次要送重些,一次給她送上五十萬,不怕她不肯為咱幫忙。」
許少峰搖了搖頭說:「沒用,找她沒有用的,鍾學文只不過是主管文化的副市長,他根本起不了作用。決定權在省調查組,市上除了書記汪正良和市長蘇銳華,別的人都起不了作用。」
來到沙發上,許少峰一摁鍵,關了電視機。房子里一下安靜下來。
林茹說:「那我們怎麼辦呢?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把局長的位子交給別人吧?」許少峰說:「也不一定是這種結果,省調查組還沒有表態。」
林茹說:「等他們表態了不是晚了?」
許少峰長嘆了一聲說:「人算不如天算,現在只能聽天由命吧。」
林茹說:「好不容易熬出了頭,為這事兒丟棄了,讓人真的無法接受。」許少峰輕輕拍了拍林茹的肩頭說:「算了,想開一些吧,只要健康的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林茹說:「話是這麼說,可是……我總是心有不甘呀。」說著,鼻子不由得一酸,就扭頭進了衛生間。
許少峰獃獃地坐著,聽到水龍頭髮出了嘩嘩嘩地流水聲,彷彿感到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無邊無際地向他包圍了來,難道,真的會像林茹預言的那樣,一切都將消失殆盡?
過了好長時間,還不見林茹出來,許少峰正準備到衛生間去看看她,突然聽到放在書房中的手機響了一下,那是信息提示音,他來到書房,打開一看,是陳思思的,心想,我現在已經焦頭爛額了,還發什麼信息給我?再一摁鍵,只見上面寫道:「我把馬中新的妹妹從深圳搬來給你救駕,剛才我們與馬中新一起就餐,他說,讓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許少峰一下子由悲到喜,馬上回了一個說:「親親,太感謝你了!」陳思思又加信息:「你方便嗎?到金海馬ktv因來找我。」
他馬上回:「好的。」
回了信息,他走出書房,不由得高聲大叫了起來:「林茹,好事,好事來了。」林茹從衛生間走出來,一臉驚愕地看著他說:「什麼好事?是不是搬到救星了?」
許少峰的腦子機靈一轉,就說:「何止是救星,是大救星呀。我的一位省黨校的同學與省調查組的馬中新是好朋友,下午我給他發了一個信息,讓他幫幫忙,他剛才來信息說,已經與馬中新通過電話,說問題不大。讓我去找找馬中新。」
林茹高興地說:「那你趕快去找他。」許少峰說:「好的,那我現在就去。」
林茹過來整理了一下他的衣服說:「需不需要給他帶點禮物?」
許少峰說:「不需要了,大不了去陪他喝個小酒,或者唱一會兒k。」說完就匆匆出了門。
來到了金海馬,見到陳思思,看到她和馬多多開心的樣子,他真想當著她老同學的面,緊緊地把她攬在懷裡抱一抱。
陳思思給他介紹說:「這位是我的同學馬多多。」然後又指著他給馬多多介紹說:「他是許少峰,就是我常給你說的那位。」
許少峰驚奇地說:「原來是你呀,在我的電腦里,還存儲著你的照片。」馬多多笑著說:「如果有,那肯定是我和思思的合影照,你絕對不會保留我一個人的。」
許少峰笑了一下說:「也有你一個人的,幾年過去了,你還那麼陽光燦爛。」
馬多多說:「哪兒呀,都老了,謝謝許哥的誇獎。」許少峰說:「什麼老了?年輕輕的,不許說老。」
陳思思接了說:「你的事兒,多多已經給她哥說了,你不會受任何影響的,過兩天他們就撤回去了。」
許少峰高興地說:「真的?」
馬多多說:「是真的,剛才我們一起吃的飯,我哥已經答應了,請你放心好了。」許少峰這才真正放下心來,就說:「謝謝多多,真是太感謝你了。」這無疑是一顆定心丸,許少峰有了這顆定心丸,次日再次出現在文廣局的辦公大樓中,他又恢複了過去的那種自信的感覺,依然熱情地與他照面的下屬打著招呼。他在開門的時候,遠遠地看到了樓梯的另一端,張明華開門的背影,不覺生出一縷厭惡來,心裡就想,眼不見心不煩,等一切平穩後,一定想辦法讓他從哪個門進來,再讓他從哪個門出去。
好多事就是這樣,遇到了壞事兒時,誰都在躲著你,有了好事,誰都想湊一份熱鬧領一份人情。就在早上十多點的時候,鍾學文的電話來了,許少峰接起說:「市長早上好!」
鍾學文說:「少峰啊,報告你一個好消息,早上我與馬中新同志個別溝通了一下,我說我們文廣局的工作做得還不錯嘛,該做的處理已經處理了,就不要再追究他們的責任了。至於匿名信的事,我看事實依據不足,就不必在這些細微末節花費時間與精力了。馬中新同志聽了我的建議之後也表示認同,這樣就好,我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少峰,作為地方政府的一位主管文化的領導,無論從思想情感上還是從工作需要上,還是有傾向性的,誰不愛護自己的部下呀。這事就這麼過去了,我只向你悄悄透露一下,你就不要給別人說了,等過兩天,省調查組就撤出文廣局,你也不必有什麼思想負擔,該抓的工作好好抓起來。」
許少峰聽到這些話後心裡就在笑,如果昨天他能對他這麼說,他將十分感激,他真的會認為鍾副市長在這件事上幫了他的大忙。但是,當他完全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後,再從他的嘴裡聽到這些話之後,不免覺得滑稽可笑。但是,他還是沒有笑,他還必須裝作十分虔誠的樣子聽著他的話,不時地嗯嗯著,等到鍾學文說完,他才說:「謝謝,真的感謝鍾市長對部下的關心與愛護。說實在的,能有你這樣的好市長在背後為我們保駕護航是我們當部下的榮幸。請市長放心,我會放下思想負擔,認真抓好每一項工作,決不辜負你對我的期望!」許少峰沒有想到自己在沒有真情實感的情況下,說出的話同樣充滿了真情實感,讓對方根本聽不出他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他不覺暗自佩服自己的內功練得也不錯,一張口,就能說出一大套讓領導愛聽受用的話來。
鍾學文說:「不必感謝,這是我應該做的。今天他們在文廣局分別找職工個別談話,我就不去了。明天要開總結會,我就得去,要在會上正式下個結論,也好給你們一個圓滿的答覆。就這樣吧,我還有別的事,就不再多說了。」
掛了電話,許少峰心裡輕鬆了許多,雖然他已經知道了事實的真相,但是能從鍾學文的口中說出來,無疑又進一步證實了事情的真實性。這是好事,無論怎樣,也是好消息。
他又一次想起了陳思思,過去他真是小瞧了她,沒有想到這個小女人在他人生的關鍵時刻,卻劍走偏鋒幫了他一次大忙。他知道,她是愛他的。如果沒有愛,她決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當然,他知道他也是愛她的,而且,已經深深的愛上了她。雖然他從理智上一直拒絕去愛她,一直警告自己不要陷進去,但是,情感和肉體卻早已背叛了他的理智。隨著交往越來越頻繁,情感也就不知不覺地浸入其中。每當他看到她的信息,或者聽到她的電話,他都會怦然心動。然而,現實往往又是相互矛盾的,他愛的,卻給予不了她所需要的。他知道她希望他離婚,希望能與他走到一起,希望能生個屬於他們自己的孩子。他非常明白,她希望的,恰是他無法給予的。如果他給予了這些,他就會失去他現在的所有,包括名譽,地位,另外還要承擔起對林茹的負罪感。如果真的失去了這些,人生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那是他無法承受的生命之重。
許少峰正這麼天馬行空地想著,王正才進來了。王正才幾乎是笑著進來的。他一看到王正才的笑,就明白他也知道了這個消息。他沒有來得及讓王正才開口就說:「你也知道了?」
王正才點點頭說:「剛接到老同學的手機簡訊,說平安無事,讓你放心!」許少峰笑著指了指沙發讓他坐下,才說:「總算了結了。」
王正才說:「從這件事的處理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