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男人的較量 2、山雨欲來風滿樓

世間的事真是白雲蒼狗,變化莫測,許少峰剛剛安穩了沒幾天,沒想到情況又有了新的變化,市委辦通知說,省事故調查組明天要進入文廣局,繼續深入了解火災事故原因,文廣局要積極配合省調查組的工作,做好自查自糾。

許少峰不覺一頭霧水,這個通知實在有點模稜兩可,搞不清楚省事故調查組進入文廣局的真正意圖是什麼,市委市府的意圖又是什麼?前幾天不是還聽王正才說省調查組要準備撤走了嗎?現在怎麼又要進駐文廣局,這意味著什麼?是不是意味著問責文廣局?

許少峰憑多年的官場經驗感覺到,這一次,恐怕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一定是上面有人對這次調查組處理的結果不滿意,或者是有什麼人告了狀,否則,打算撤走的省調查組不會再來一個回馬槍。他必須先搞清楚其中的緣故,才好採取相應的措施,否則,搞不好撞到了槍口上了,豈不冤枉哉?他想來想去,覺得應該給主管副市長鍾學文打個電話,看看能不能從他那裡透露出一些信息來。

許少峰與鍾學文只是上下級,關係說不上有多麼的親密,大體上還是說得過去。他打通了鍾學文的電話,向他提出了這些疑問。

鍾學文說:「我也是今天早上才接到市委辦的電話通知,說是讓我配合省調查組進駐你們文廣局,搞好自查自糾。少峰呀,你也不必有什麼負擔,到時候積極配合省調查組查清火災的責任,總結經驗,吸取教訓。如果不牽扯到原則問題,作為地方黨委和政府,我們還是會愛護自己的幹部。」

掛了電話,許少峰還是有點模糊不清,從鍾學文的話中,他聽出事情的大概,省調查組深入文廣局調查,可能是形勢所迫,不是市委市政府的意圖,否則,他也不會說作為地方黨委和政府會愛護自己的幹部這樣的話來。事實上作為市委市政府,也不願意把這件事情鬧大,鬧得越大,對他們的負面影響也就越大,誰也不願意引火燒身。現在讓他感到不明白的是,究竟是省上的哪位大人物發了話,要殺一儆百,非要找個典型出來?還是有人打了小報告,他們出於無奈,只是走走形式?這兩種可能性都不能排除。如果是第一種,問題就麻煩了,即使市委市政府想保護自己的幹部怕也無能為力,如果是後一種,倒是好辦,他這裡周旋一下,再由市裡出面協調協調,也就將小事化了了。

他覺得有必要讓王正才再打探一下省調查組的意圖,心裡有個底,好對症下藥。想著,就打通了電話,不一會兒,王正才就敲門進來了。

王正才有一個非常好的習慣,每次進門都要隨身把門關上,然後再來聽取他的指示或者向他彙報情況。這次也不例外,許少峰覺得辦公室主任就應該這樣,辦事周到,小心嚴謹才是。

王正才說:「許局,有事兒?」

許少峰說:「省調查組那邊有什麼動靜,你聽到了沒有?」

王正才說:「我也是剛剛聽到的,說是有人給省調查組和市紀律檢查委員會同時去了一封匿名信,矛頭有點指向文廣局。省事故調查組本來打算要返回省城,這樣一來,他們可能還要停留幾天。」

許少峰心裡一緊,又問道:「那矛頭指向文廣局的什麼?」

王正才說:「這倒不清楚。我也是剛從我的那位老同學那裡得知的,他只悄悄告訴了我這些,他好像有意迴避我的提問。剛才,我正準備來給你彙報,沒想到你的電話就來了。」

許少峰噓了一口氣,說:「我剛才接到了市委辦的通知,省調查組明天要進駐我們局,讓我們做好準備,做好自查自糾。正才,你估計他們這次來的目標是誰,不會是沖我來的吧?」

王正才也在擔心他們是沖著許少峰來了,但是,這樣的話他自然不能當著許少峰的面講,就寬慰說:「不會吧。我想他們也是迫於無奈,或者是某種壓力,來走走過場。再說了,我們已經處理了陳藝林,他們總不能無休止的追下去。如果那樣,主管文化的副市長,主管黨群的副書記都有責任。」

許少峰非常清楚,王正才這樣說完全是為了寬慰他,事情本身可能沒有這麼簡單,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說:「正才呀,你說說看,如果這次他們是針對我來的,將如何應對才好?」

王正才說:「如果非要衝著局級領導開刀的話,就只好犧牲張明華了。因為在事故發生時,你不在海濱市,是他全權負責文廣局的工作,他理因承擔全部責任。」

許少峰雖然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但是,嘴上卻說:「這算是個理由,但是,現在每個單位都實行一把手負責制,如果張明華拿著這個理由來推卸責任怎麼辦?」

王正才說:「一把手負責制是沒有錯,問題是,一把手把工作移交給了二把手,在那個特定的時段內,就是二把手負責制了。許局呀,在這個問題上,你可絕不能高風亮節,更不能主動去承擔責任,張明華的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恨不得你出點事兒,他好取而代之,所以,你一定要堅持誰的責任誰承擔。」

許少峰自然不會忘記張明華那天的表現,也恨不得藉此機會把他拿掉。當然,他也有點擔心,怕兩個人真的鬧翻了,搞成兩敗俱傷,讓省調查組一窩端了怎麼辦?那一步,絕對是下下策,現在唯一的辦法的就是怎麼能夠讓省調查組走走過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卻這件事。省事故調查組的馬主任從職務上來說,雖然相當於正地級,但是,他是代表省委省政府,是欽差大臣呀,他們的意見,地方黨委和政府的領導不得不聽。如果真的這位欽差大臣要是傾向於繼續追查下去就糟糕了,這種事兒,說你沒責任你就沒責任,說你有責任你就有責任,責任可大可小,能伸能縮,如果真的免了你的職,你也無處申冤去。

想著這些,許少峰勉強笑了一下說:「最好的辦法是能打通馬主任的關係,這樣就太好了。可是,不知道這馬主任……如果他貪利,倒也好辦,如果他什麼都不貪,問題就比較複雜了。」

王正才說:「我從側面了解過,這個馬主任為人比較正派,不貪利,就是有點好大喜功。」

許少峰不由得長嘆了一聲,說:「這場火災呀,真是讓人鬧心。這樣吧,你馬上擬一個會議通知,要求黨組成員和局務委員會成員明天下午兩點半準時到局會議廳開會,並且要求與會者針對火災事故每人寫一份自查自糾書面材料作為會議發言,有責任的談責任,沒責任的談感想,造成一種聲勢,讓領導感覺到我們的重視。」

王正才說:「好的,我明白。如果沒有別的事,我現在就回去辦理。」許少峰突然想到應該給張明華設個套,讓他主動的鑽進去,當著大家的面,說出他應該承擔的責任來,然後,以其之矛攻其之盾,才好推卸自己的責任。這樣想著,便說:「另外,你要特別關照一下張明華,讓他寫得紮實一點。」

王正才說:「好的,我就給他說,自查自糾無非是走走過場而已,但是,形式上還得像個樣子。」

許少峰笑了一下說:「那你不能讓他感覺到你在給他設套。還有,正才,晚上你可以單獨請你老同學吃頓飯喝點酒,洗個桑拿搞搞按摩什麼的,完了弄張發票給你報銷了。最好是能搞清楚那封匿名信的內容是什麼,或者要摸清楚馬主任還有什麼可以攻破的弱點。」

王正才點了點頭說:「還是許局高明,讓我學到了不少東西。」待王正才走後,許少峰才不由長嘆了一聲,將頭仰在老闆椅背上,身心感覺到分外的疲憊,他真的有點擔心,怕被這場火災燒掉了他的烏紗帽。這其中最讓他擔心的是兩個細節,一個是群藝館的歌舞廳是他一槌定音讓陳藝林搞的,在局黨組會上他只是走了一個過場,或者是象徵性的打了一聲招呼,根本沒有讓大家討論。二是,歌舞廳又是他的親戚搞的裝潢,而且,火災發生時天花板掉下後砸死了人,裝潢上肯定存在質量問題。如果上面有人追究下來,他肯定又逃脫不了相關的責任。千里長堤,毀於蟻穴。好多事往往就是這樣,一個細小的環節被忽略,導致的卻是大敗局。他必須要深思熟慮,必須要從細微處著手,防微杜漸,只有這樣,才不至於陰溝裡翻船。當然,現在不能說防微杜漸,只能是亡羊補牢了,抑或就是尋找到開脫自己的理由,在沒有強大的後台做支撐的前提下,保護好自己才是硬道理。

許少峰一想到後台這一概念,心裡不免有點惶惶然,想想自己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竟然沒有一個人能稱得上他的後台,雖說他與鍾學文、汪正良等市上領導關係不錯,但是,那種關係,僅僅是上下級關係,是工作上的關係,除此之外,沒有特別的,更沒有經濟上的利益交往。他知道,只有有了利益關係,成為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時候,你才算真正找到遮蔭樹。他也一直想尋找這樣一棵大樹來蔭蔽,也渴望能在他的仕途中遇到一位心心相印的上司做他的後台,但是,這不是你想找就能找得到的,這需要機遇,更需要自身的本領,這種本領除了臉皮要厚,善於投機鑽營之外,還得擁有雄厚的財物來支撐,否則,要想粘上一位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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