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茹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了接聽鍵,立刻,聽到對方說:「你好!林茹,我是陳志剛。」
林茹聽到這個帶有磁性的聲音,腦海里突然閃現出了前幾天在望春舫見到的那個高大俊朗的男人,就熱情地說:「是陳志剛呀,你好!這麼早打來的電話有什麼事嗎?」
陳志剛哈哈笑著說:「老同學呀,你還是過去的風格,一開口就想把人拒千里之外,沒有事就不能打個電話問候一聲嗎?」
林茹也笑笑說:「不不不,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是說……你是不是有事找我,當然,沒事也可以打電話的。」
陳志剛就哈哈一笑說:「晚上有沒有空?我想請你吃飯,就是上次我們不期而遇的那個地方。」
聽著陳志剛的聲音,林茹的腦海又一次浮現出了他高大的身影,魁梧的身材,瀟洒的英姿,他看著她時,雙目總是如水般的含滿深情。她知道他對她的暗戀由來已久,她怕單獨的面對他,又止不住有一種強烈的渴望。她不知道答應他還是推辭掉?她拿不定主意,就說:「這……不知道晚上有沒有空,我現在還定不下來,下午給你電話好嗎?」
陳志剛說:「那好,下午我等你的電話。」林茹說:「好的,下午再通電話,拜拜。」
掛了電話,林茹還是忍不住有點心跳,這是她多年來沒曾有過的感覺。在林茹的印象中,陳志剛一直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二十多年了,若不聯繫,她早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個他——那個高中時對她窮追不捨卻從未引來她關注的男孩,當年他寫給她的那些雪片一樣的信,她總是漫不經心看完,然後束之高閣。這麼多年沒有音訊,沒想到三年前的某一天,他突然給了她一個電話,說是想見她一面,他就在海濱市。
她有點驚奇於他的貿然,又不好回絕,只好來到了約定的地方。她只從別的同學那裡斷斷續續的得知,他好像很早以前就下海了,別的都不太清楚,加之快二十年沒有見過面了,她已經淡忘了他的模樣。進了咖啡廳,要不是他向她招了一下手,她真的無法認出他。相視而坐後,她才慢慢從他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找到了中學時代的他來。說實在的,中學時代的他長得並不帥,或者是他還沒有長開,或者是她還沒有學會欣賞男人,時過境遷後的二十年,不知是他變了,還是她變了,再看時,才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其實挺帥的。
她點了咖啡,他說不喜歡,就要了紅茶。兩個人喝著,話就像抽絲一樣慢慢拉了起來。
「那年,我高三,你高一。」他說。「是啊,你可寫了不少信給我。」她笑答。「那時,整天腦子裡想的都是你,你不理我,我就心灰意冷。高考那幾天都稀里糊塗的,只勉強上了大專線。本想復讀,偏偏這個時候我父親生意出了事,一下家裡經濟變得很緊張,就只好去念專科學校了。」他表情有些凝重。
「如果當年我能給你一些鼓勵,是否會改變了你的人生?」她突然感到心裡有些歉意。有時候,一個善念,一句鼓勵,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不,你沒錯,我也沒錯,錯的是人生。」他的眼神躲閃了一下,還是朝她迎來,眼裡有團火,是她並不想接受的火。她避開,扭頭朝窗外望去。
「上了大學,還是放不下你,又給你寫信,你仍是一封不回。後來,打聽到你喜歡集郵,就從口糧里擠錢出來去買郵票寄給你。這樣,你總算給我回信了,雖然只寥寥數語,而且是勸我不要破費,我還是欣喜若狂,繼續買郵票寄給你。可此後,你卻再沒寫來一言半語……」他的聲音由平靜到急促,再由急促入低沉。「那時候,還傻著哩,不懂事。」她勉強笑了一下,心裡淌過一絲柔軟,甚至想伸手撫一撫他的臉。高三那年她轉了學。他的那些信,那些從他嘴裡節省出來的郵票,不知流落到了何處?一個交錯,是否斷送了一份可能的緣分?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們都沉默下來。窗外的霓虹燈閃閃爍爍,變幻莫測的圖案莫非正如無法捉摸的人生?「說說現在,你應該很好吧。」她說。「還不錯吧,有個女兒,也大了,今年就要考大學。你呢?孩子多大了?」
他笑了一下說。「是個男孩,十四了,剛讀高中。」她說。
「聽說,你的那位先生是局長,你一定生活得很幸福吧?」他問她。「還不錯,他人品不錯,對我也很關心。你的那位呢?她也應該很幸福。」她笑了一下說。「都差點兒分手了。」他說。
「是不是你花心,在外面另有她人了?」她玩笑著說,心裡卻在想,男人一到中年,心就變花了。
他搖了搖頭,苦笑著說:「哪裡有呀?是因為,我心裡裝著別人,她從來沒有走到我的心裡來。這不能怪她,都是我。」
她的心裡緊了一下。她真怕他繼續說下去,那樣都很尷尬,就急忙打斷了他的話說:「她是做什麼工作的?」
他說:「她是我過去的同事,我下海後,她還在那所中學裡當老師。」他要了一瓶法國白蘭地,兩個人就面對面地喝了起來。「我下海後,從事房地產開發,生意還算不錯,光去年一年,我就賺了兩百萬……我首先想的就是要找到你……我從別人那打聽到你父母家的電話,然後又以你同學的名義向你媽媽那裡要到你電話……二十多年了,就沒有忘記過,想過要忘記,發現根本做不到……」
她知道,他決不是向她炫耀他有錢了,而是想告訴她,經過他的努力,他終於取得了成功,那是一個男人值得驕傲和引以為自豪的。
她舉起杯中酒,說:「值得慶賀!來,為你的成功乾杯!」輕輕地碰了一下,喝過酒,他如火般的眼神再次投來。她不敢對峙,有點害怕,怕被他的眼神迷失了她歸去的路。她真的沒有想到,一個她從來不屑一顧的人,卻含著一顆數十幾年不變的心。
她說:「其實,真正的生活就是油鹽醬醋柴,如果賈寶玉和林黛玉真的成了一個家庭,未必會幸福,怕也有天天吵不完的架。」
他說:「這些我知道。但是,有時候是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的。」吃完飯,她送他到賓館房間。告別時,她剛轉身出門,他喚住她,靜靜地盯著她說:「我能抱一下你嗎?」她輕輕地搖了搖,眼神沒有焦點地說:「我們……還是不要破壞了那點殘留在心底的美好。」說完她逃也似的走了出來。
三年過去了,她也偶然想起他,尤其是晚上睡下,一個人孤獨地苦苦等待著許少峰,遲遲等他不來的時候,她也想,想起如果那天晚上她答應了陳志剛,讓他抱了她,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結果?或者說,如果她真的和陳志剛發生了什麼,又會是怎樣的一種後果?這樣一想,她真的有點後怕。她真的不願意發生什麼,更不能傳出什麼緋聞來。
沒想到三年後的今天,峰迴路轉,他到這座城市來發展。她真的有點怕見他,怕自己剋制不住邁出了那一步。在理智上,她是極力地拒絕與他見面,但是,在內心裡,她又渴望著想見他。有時候,人就是這麼古怪,古怪得連自己都無法理解自己。
到了下午,林茹終於想通了,多少年的老同學了,見個面,聊一聊,敘敘舊也沒有什麼不可,只要自己把持好,沒有什麼的。她給許少峰打了個電話,問他晚上回家吃飯不。許少峰說,晚上有個應酬,不回去吃飯了。她的心彷彿就在這一刻更加堅定了,就給陳志剛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晚上她有空,她要為老同學接風,地點放到他們第一次見面的「上島咖啡廳」,在海邊。她喜歡咖啡廳的那種的環境和氛圍,更喜歡那種輕輕的音樂聲,即便不說話,聽著也是一種享受。
與第一次見面一樣,林茹到了咖啡廳,一進門,就遠遠看到了陳志剛站起身子向她招手,她的心裡止不住感到了一絲溫暖。其實,那也正是她久違了的渴望,只是被歲月的風霜掩蓋了。
她款款來到他的對面,相視而笑後落了座。他說:「點餐還是吃自助餐?晚上有自助餐。」
她環顧了一下大廳,中間擺放著各種各樣的菜,便說:「待會兒吃自助吧。」他說:「那好,喝點什麼?」
她說:「有咖啡嗎?」
他笑了一下說:「肯定有的。我去看看,如果沒有,我們就點。」說著起身去了大廳。
她的目光便也追隨了去,看著他高大魁梧的背影,怎麼也無法同中學時代的那個他聯繫起來。如果當時在中學裡發現他有這麼挺拔的身材,也許她會認真給他回信的,說不準還會愛上他的。人世間的許多事也許有個冥冥之中的主宰,你逃不過它的安排。
不一會兒,他端來了一杯咖啡,一杯奶茶。他把咖啡放在了她的面前,奶茶留了自己。
她輕輕呷了一口咖啡說:「你是怎麼想到要來海濱發展,老婆孩子都過來了嗎?」
他笑了一下說:「因為,海濱這裡有我的夢,正好我們公司在海濱中標了一個建築項目,就來這裡發展。老婆孩子還在老家,等這邊安頓順當了再接她們也不遲。」
她的心還是禁不住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