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索緒爾的登山旅程

在1787年8月1日,索緒爾帶著他的物理儀器和其他一些設備在一個僕人的陪伴下,在以雅克·巴爾馬特為首的18個嚮導的帶領下,離開夏蒙尼,向勃朗峰出發。索緒爾寫道:

「第一天晚上,我們在寇特山的山頂紮營,旁邊都是附近的冰川帶來的花崗岩石。帕德卡博士和巴爾馬特探險時,第一天晚上就是在這裡度過的。這部分山很容易爬,沒有什麼危險,路面也都是草地或岩石,但是之後的就全是延綿到山頂的冰雪了。因此,第二天很累。首先,必須穿過寇特冰川,由於上面橫豎交叉的又寬又深的裂縫,所以極其危險。要穿過這樣的冰川,只有一條路,那就是走冰的邊緣和雪築成的拱橋。可以感覺到腳下的冰橋在裂開,如果它完全裂開,人就會掉下去。在其他地方,登山者不得不進入裂口的最底部,然後從另一面爬上去,每走一步,就在冰上留下腳印。有時候,裂口兩邊垂直的冰牆像水晶一樣滑,一旦這樣就很難爬出去。但最危險的是,裂口上面薄薄的雪橋下面隱藏著危險,冰橋會突然斷裂,人就會掉下去。

「只要我們走在堅固的冰上,我的嚮導們都會保持頭腦清醒,腳步穩妥,然後說說笑笑,征服每一次挑戰。但是當我們要通過一座架在大窟窿上面的雪橋時,他們就會非常安靜地前進,頭三個人用繩子綁在一起,間距2~3米,其他的都兩兩一組,還有一個在最前面,一個在最後面,每個人都拿著登山杖。每個人都根據前面的人的腳步衡量自己的腳步,然後完全跟隨著前人的腳印。謹慎地衡量每一步是非常必要的,因為前天一個導遊差點在這裡喪命。他跟著其他兩個人走在前面偵察,就在走過一半冰裂縫時,腳下的雪突然破裂了,但是因為他們三個人是緊緊地綁在一起的,所以才僥倖沒有掉進深淵。我們走過的地方離這個突然裂開的口很近,看到那驚險的一幕,我就感覺非常可怕。

「雖然冰川也不過1000多米寬,但是我們花了3個小時才通過,在那之後,我們進入了一個峽谷,那裡的風直吹到與頂點連接的最後一個斜坡上。這個峽谷被雪深深地掩埋著,到處都是大裂痕,深不見底。在這些可怕的峽谷的兩邊或者牆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雪層的橫斷面。因為雪崩而落下的花崗岩到處都是。我的嚮導們想在一塊岩石底下休息一個晚上,但是我計畫再往上爬一點,然後在大高原上紮營。要說服他們很難,因為巴爾馬特在那裡度過了一個晚上,非常恐怖。他們很害怕,怕他們會全部喪命。我向他們保證:我們會挖深一點,越深越好,這樣我們的帳篷就能夠蓋住洞穴,在那麼溫暖的避難所,就不會感到那麼冷了。最後,這個計畫消除了他們的恐懼。

「下午4點的時候,我們到達了大高原,然後慎重地選擇一個地方紮營。除了寒冷,還有其他兩個危險,一個在上面,一個在下面。要找一個不受任何方向雪崩的影響,同時下面又不是很薄的冰裂縫的地方很難。一想到這些,他們都直發抖。要承受20個男人的重量,還有身體的溫度,雪很可能會在他們睡著後的幾個小時內突然開口,然後他們就全部都掉進去了。最後,我們找到了一個看起來最不危險的地方。

「導遊們馬上就開始挖,但是他們很快就有了高原反應。那些強壯的人爬了這麼高都沒有什麼反應,但是鏟了五六次雪後就不行了。其中一個人往回走去取水,但是走到一半時就覺得身體不適,只好折回。到了晚上,他感到極其痛苦。所有的人都焦躁地等待著弄好帳篷,因為那是讓他們感到舒適的唯一希望。如果一直坐在雪上,寒冷就像刀子一樣刺痛著他們;而如果為了身體熱起來而做運動,人很快就會感覺勞累,呼吸短促,四肢無力,就沒有勇氣再繼續了。

「最後,帳篷還是撐開架在了我們挖好的洞穴上,然後我們都趕緊躲了進去。但是那天晚上都睡得不好,因為空間太小了,基本上沒有坐的地方,甚至有些人是坐在別人的腿上。我們都只小睡了一會兒,接著就被雷鳴般的雪崩聲驚醒,這次雪崩落在了我們準備要爬的斜坡上面。

「我們都起來了,但是出發前的準備工作還是花了很長時間。我們必須等雪融化,然後把它當成早餐吃掉,才能開始前進。我們都口渴如焚,即使是那些很珍惜從山下帶來的水的人,也開始頻繁地向我索要水。最後,我們用綠色的紗布蓋住臉,保護我們的眼睛免受照射在雪上的太陽光的傷害,出發了。穿過大高原後,我們來到了一處斜坡的腳下,斜坡上都是雪崩帶來的東西。我們停下了一會兒,好讓腿和肺部得到暫時的休息,然後就能以輕快的步伐穿過雪崩,中間也不用休息。因空氣稀薄造成的呼吸困難是沒有辦法解決的。當處於呼吸極度困難的狀態時,走一步都存在著很大的危險。在離雪崩較遠的一邊,斜坡變得越來越陡,在它左邊則有一處非常可怕的懸崖。

「最前面的嚮導用小斧頭在冰凍的雪上敲出了台階,但是這些台階之間的距離很寬,所以每這樣大跨一步時都可能失足,然後滑向懸崖邊。當我們接近山頂時,結冰的雪層開始變薄,而且開始破裂,如果這時候身體失去平衡,那麼很可能掉到斜坡的邊緣。我並不在意這危險,我已經下定決心:只要還有力氣,就要一直往前走。我唯一擔心的就是自己前進的腳步。在最危險的地方,兩個嚮導,一前一後,兩人拉著棍棒的兩端,而我扶著棍棒的中間,三人排成一列前行。

「到了晚上9點時,離最高點就差不多就只剩300米了,這段路上的雪很堅固,而且沒有裂痕。因此,我希望可以在45分鐘之內爬完。但是我太天真了,空氣稀薄的程度已經不是我能接受的了。每走10~15步,我的體力就透支了,而且已經開始感到眩暈,我必須坐下來。在經過深呼吸和短暫的休息後,體力才恢複。我又幻想我可以不用停下來,一次到達頂點了,但是走了10步之後,我發現我還是錯了。嚮導們的情況跟我差不多。時間過得太快了,但是為了能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我嘗試用很多方法縮短休息的時間。例如,我試著在體力還沒完全透支的時候就停下來,也就是走四五步之後就停下來。可是,這一點都沒有用,嘗試了幾次後,我就放棄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失落過。唯一能夠讓我體力恢複的只有寒冷的北風。每次感到疲勞時,寒風迎面吹來,就在那一刻,我深深地吸一口氣,然後就可以一下子走25步。最後這300米的斜坡,我們爬了2個小時。最後在11點時,我們所有人都到達了頂點。

「達到目標後,我把焦點鎖定在夏蒙尼——我家。我知道,他們焦急地用望遠鏡跟隨著我的腳步。我們已經安排好,如果看到我在頂點,他們就會升起一面旗幟,表示他們不用再恐懼了。現在我看到了旗幟迎風飄揚,我無法表達當時的幸福感。從那時起,我就可以放棄眼前壯麗的景色,然後開始之前準備的實驗了——冒險的最主要目的。

「在我到達勃朗峰的頂點時,我並沒有感覺到我所期待的那種單純的滿足感。為這次成績我付出的代價歷歷在目,我非常生氣,而不是高興,最後我用力地踐踏頂峰的雪。我坐在勃朗峰最頂點的山脊上,向四周張望。頭上的太陽是如此閃耀,天空藍到看起來像是黑的;下面非常恐怖,冰針、雪圓頂、光禿禿的山峰。看了一眼2000米高的阿爾卑斯山後,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麼多壯麗的山峰,結構這麼複雜,這麼危險,我想我肯定是在做夢。在太陽的照射下,峽谷裂縫處的冰川像玻璃一樣發出耀眼的光芒。在南邊,可以看到倫巴第平原以及大海;在北邊,可以看到兩處藍色的風景——日內瓦湖和納沙泰爾湖,除了這些還可以看到侏羅山脈。右邊是羊毛狀的瑞士山脈,更遠的地方是綿延的瑞士草原,像一片綠色地毯一樣。左邊是多菲內,慢慢消失在濃霧裡,延伸到法國平原。

「我從這些美景中抽離出來,然後開始已經設計好的實驗。但是當我開始準備儀器、進行觀察,我發現,每過一兩分鐘,我就必須停止工作,然後全力恢複呼吸。等恢複得差不多的時候,我還是有一點點不舒服,有一點心臟病的感覺;每當我稍微用一點力,或者稍微集中精力,特別是伏著的時候,就感覺呼吸困難,我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一會兒。我的嚮導們也有同樣的感覺。他們變得沒有食慾,而且也不想喝酒,只喝冷水就可以,而且喝完之後感覺很好。有些人沒法忍受,就下山去了空氣不是那麼稀薄的地方。

「空氣稀薄是造成高原反應的主要原因。在勃朗峰的最高處,氣壓計里的水銀柱不是60厘米,而是30厘米,表示這裡的空氣比平原上的空氣稀薄兩倍。現在,為了維持生命,必須在固定的時間往肺里輸送一定量的空氣。如果空氣稀薄兩倍的話,那麼吸進去的空氣量就要是平常的兩倍,這樣肺裡面的空氣才能達到平衡。就是這樣短促的呼吸,在高山上,才會讓人感覺到疲憊和不適。

「我們都或多或少有點發燒,同時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在勃朗峰上,我獲得了關於高原反應的可靠證據。為了避免爬山後的疲勞對結果產生影響,我們直到休息了差不多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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