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讓-保爾·薩特的談話(1974年8月—9月) 他人——同女人的關係

波伏瓦:我們來談談你同女人的關係。關於這個話題你想談點什麼?

薩特:就我說來,從童年起,她們就是許多炫耀、體貼、演戲和吸引的對象,既是在夢中又在現實中。早在六七歲,我就有了一些「未婚妻」,像人們常說的那樣。在維希時我四五歲,而在阿卡辛我非常喜歡一個小姑娘,她有結核病,第二年死了。我六歲——當時我在一個帶槳的小綵船上照了一張相——我以此在這小姑娘面前誇耀,而她是那樣可愛,但她死了。我常常挨著她的輪椅坐著。她整天都躺著,是個結核病患者。

波伏瓦:她死時你很傷心吧?這給你很深的印象嗎?

薩特:我記不清楚了。我記得的是我為她寫了一些詩,我在給外祖父的信中寄去了這些詩。它們完全不堪卒讀。

波伏瓦:是一個兒童的詩。

薩特:一個六歲兒童的沒有韻味感的詩。總之,我寫了一些詩。此外,我很少同那些小姑娘們接觸,但我仍有一種戀愛關係的想法。

波伏瓦:你的這種特別的想法是什麼?它是產生於你讀的書中嗎?

薩特:肯定是的。我記得一件事——無疑是許多男孩都會經歷的事——我五歲時發生的。在瑞士湖濱我的母親和外祖父、外祖母出去了,留下我和一個小姑娘。我們呆在卧室。我們看著窗外的湖,後來我們玩「醫生」遊戲。我是醫生,她是病人,我給她灌腸。她拉下自己的小內褲,別的也脫了。我甚至有一個灌腸器——我想它應該是一個我常給自己灌腸的噴嘴——而我給了她一下。這是對於我五歲時的性的記憶。

波伏瓦:這小姑娘很喜歡這樣嗎?她感到愉快嗎?

薩特:總之,她讓我這樣做。我想這使她快活。後來到了九歲,我有了一種扮演大演說家、誘拐者的慾望。我不知道該怎樣去誘拐,但我在書中讀到,一個人可以是一個不錯的誘拐者。我認為一個人可以通過談論星星做到這一點,可以把他的手臂摟著一個腰或肩,用迷人的話語對她大談這個世界的美而做到這一點。後來在巴黎,我有一個套在手上扮演幾個人物的木偶戲。我常常拿著它到盧森堡公園,我把它套在手上,蹲在一張椅子後面,椅面就成了一個舞台,我讓我的人物表演。觀眾是女性——那些下午來這兒的附近的小姑娘。當然,我是儘可能地讓人物作出各種姿態。到了九歲我就不幹這種事了。這多半是七八歲時。後來——是不是因為我真正變難看而不再有興趣了?——總之,接近八歲,以及後來一些年,我完全不跟街上或公園的小姑娘們接觸。而且在那時,將近十歲或十二歲時,對雙親關係開始有些疑慮。這時出現了一些生氣和爭吵的情況。大概是這個原因。另一方面,在我母親和外祖母周圍有些年輕婦女,她們跟我母親年紀相彷彿,多半是外祖父的學生或他的朋友的學生,而我同她們有些接觸。

波伏瓦:你的意思是你發現她們是有吸引力的?至少是她們中的一些人?

薩特:對的。只是我不能想像同這些二十歲的婦女玩未婚夫的把戲。她們常常撫摸我。這是我第一次同女人有著肉體上的感受。

波伏瓦:是同成年婦女而不是同小姑娘感受到這個?

薩特:是的。我喜歡小姑娘們。她們是真正自然選擇的玩伴,但我們之間沒有什麼肉體方面的感受。她們尚未成形,而婦女則成了形。她們的乳房和屁股,我很小時就感興趣。她們常常愛撫我,而我喜歡這樣。我記得一位年輕婦女留給我兩種相互矛盾的印象。她是一個體態優美的十八歲的大姑娘,要玩丈夫和妻子的小遊戲她是太大了,但我們之間又有一個丈夫和妻子的關係。大概她一直玩著親切的遊戲。我想著她的美麗,我被弄得神魂顛倒。那時我七歲而她十八歲。這是在阿爾薩斯。

波伏瓦:後來大一點呢?十歲或十二歲時?

薩特:沒有發生什麼。我在享利四世中學一直呆到十一歲。然後我去了拉羅舍爾。我的繼父朋友的圈子以及他對生活的態度使我不可能同小姑娘有什麼接觸。他認為在我這年紀我應該同男孩子玩。我的朋友應該是我中學的男同學。我的父母只是同縣長、市長和一些工程師——以及類似這樣的人——結識,而非常偶然的,這些人沒有一個有年紀小的女兒。這樣,在拉羅舍爾,我的時間整個地浪費掉了,我所有的只是對母親的兩三個朋友的一些模糊感受,但那不是太多。我確實對我母親有一種性的感受。十三四歲時我得了乳突炎,動了手術。我在病房住了三星期,我母親在我旁邊安了一張床,床的右角對著我。晚上我睡下時她開始脫衣服,而她幾乎脫光了。我醒著,半閉著眼睛通過眼瞼看她脫衣服。順便說說,我的同學想必發現了她給予他們的感受,因為當他們列舉自己喜歡的女性時,總要提到她。

在拉羅舍爾我對一個商店老闆的年輕姑娘小利塞特·喬里斯有一種體驗。她常沿著拉羅舍爾碼頭、內部碼頭散步,我覺得她非常美。她知道自己是美的,因為有許多男孩在追逐她。我對朋友們說,我想同利塞特·喬里斯見面,他們說這很容易。有一天他們對我說,我應該做的一切就是跟著她散步。她確實在那兒,有幾個男孩圍著她談話。我同朋友們在另一邊散步。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她得到關於我的信息。她知道如果她同別人呆在一起就不可能從我這兒得到樂趣。於是她就騎著自行車朝小巷走去,而我跟在後面。什麼都沒有發生。但第二天,我走向她時,她轉向我,當著我的朋友們的面說道:「醜八怪,帶著你的眼鏡和大帽子滾吧。」這話語使我憤怒和絕望。此後我看到她兩三次。有一次一個朋友希望我在希臘文中得不到第一,他說她在十一點鐘等我。而希臘文考試是從八點到十二點,這樣我不得不讓我的作文在十一點差一刻完成。我這樣做了,我得了一個很可悲的分數。當然,並沒有人在指定的地方等我。後來有一次我在碼頭上看到她,我從上面跳到沙地上。我站在她旁邊像個傻瓜,我不知道該怎樣對她談話而我什麼也沒有談。她看到了我,但她繼續玩她的,也許她懷疑我會說出什麼蠢話來。

波伏瓦:你從沒有同她交換過隻言片語?沒有散過步,談過話,做過遊戲?

薩特:從來沒有。

波伏瓦:你同她從沒有任何關係?

薩特:一點關係都沒有。

波伏瓦:在拉羅舍爾你注意過別的姑娘嗎?

薩特:我和兩個朋友曾向一個電影院女招待員的女兒獻殷勤。而她對佩爾蒂埃和布蒂勒爾比對我更有興趣些,他們長得很漂亮,但她仍然願意見我們三個人。這時間並不長。我們同她談話,去她家看她,這就是一切。我像另外兩個人一樣同她談話。我們去看電影,她母親在工作時她進來挨著我們坐著,談著話。我記得她是十分美麗的,但由此並沒有產生什麼東西。我大概不是一個很有天賦的誘拐者。我記得這是直到十五歲時我僅有的兩個女性事件,後來我離開了拉羅舍爾去巴黎亨利四世中學。我的外祖父堅持要我為自己的業士學位考試努力。我在拉羅舍爾同樣可以通過它,但他認為這種改變可以讓我做得更好一些。而的確,我在巴黎的第一年就作為一個寄宿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我因為成績全優而得獎,這在拉羅舍爾是不可能的。

波伏瓦:我們還是回到女人的問題上來。在巴黎的情況怎麼樣?

薩特:在巴黎我開始有一種模模糊糊的同性戀傾向。我冒險在宿舍脫男孩子的褲子。

波伏瓦:這種傾向是很輕微的。

薩特:但這種傾向存在。這一年好像我是同尼贊的一個遠房表姊妹去了盧浮宮?她不很漂亮,我認為她可能感到我這個人不是很招人喜歡。

波伏瓦:但在你心中已有了一種見解。一個年輕男子應該同女友戀愛——這是一件得到確認的事。

薩特:是的,確實這樣。後來,我認為,作為一個作家,我應該同許多女人有戀愛關係,充滿激情,等等。這是我從關於大作家的書中學來的。

波伏瓦:你的朋友——例如尼贊——也有同樣的見解吧?他們也這樣做了嗎?

薩特:確實有同樣的見解,他們或多或少這樣做,因為他們還很年輕。

波伏瓦:不是很有錢。但他們仍然有這種思想。

薩特:例如,他們迷上了查德爾夫人,是一個我們常常取笑的同學的母親。在一年級我記得沒有任何重要的戀愛事件。

波伏瓦:以後呢?

薩特:在哲學班也沒有。

波伏瓦:你第一次同女人上床是什麼時候?

薩特:哲學班的第二年。我在路易大帝中學。在亨利四世中學我通過了第二次業士學位考試。有一個極好的文科預備班,阿蘭是哲學教師,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讓我離開了那兒。他們把我硬塞到路易大帝中學,這兒的文科預備班使人厭煩,我呆在那兒,由那兒進了巴黎高師。這事很費解。一開始,從西維爾斯來了一位婦女,是醫生的妻子。一天,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到中學來找我。我說我是一個寄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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