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神之面

「哎喲哎喲,大小姐別擰了,鼻子擰歪,我可就沒那麼英俊了。」譚同玄大笑著翻身坐了起來。

那邊雖然還在惡鬥,驟然看見故人依舊在,謝童眼圈紅紅,卻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事隔三年再見譚同玄,他卻還是當年的性子。遇襲時面對箭雨射來,譚同玄畢竟在終南山修習過武功身法,雖然絕接不住箭,那點鐵板橋的根底還是有的。箭還沒到他面前,他就乾乾淨淨來了個背摔,姿勢模樣惟妙惟肖,完全就是中箭倒地的樣子。後面一幫子夥計出來,個個都橫屍在他身上,他知道自己救不得,也不敢再發一點聲音,硬是直挺挺地躺到謝童來看他。裝死的把戲原來兩人玩得多了,如果不是如此情境,再怎麼謝童也不會相信這個精靈古怪的五師兄真的死了,差點就被騙過。他雖然想和謝童開個玩笑,可是謝童一滴淚水落到他臉上,心下也凄惻,不留神眼皮動了動,當即就被謝童看出了破綻。

譚同玄起身,卻被謝童的小手打在腦袋上。他看見自己的夥計橫屍一地,心中惻然,只是抬頭一看謝童那張嬌嫩如脂玉的臉兒毫髮無傷,心裡又是一陣喜悅,像孩子一樣咧嘴笑了起來。

這時只聽一聲急弦崩響,又一道黑翎箭破空射到。箭是那個披鎧軍士所發,他在青年身邊是統御射手的軍官,身份地位都不同凡響。射殺一眾夥計,也是他下的命令,可是居然被這個詭計多端的掌柜裝死給騙了過去,心裡一陣大怒,弦上的箭就追射過來,非要把掌柜的至於死地不可。

可譚同玄此時內勁真氣都運動自如,雖然也畏懼來箭的威勢,不過閃避起來竟遠比葉羽要洒脫,身子一傾,又是直直地一個背摔,腦袋一歪躺在地上,白眼翻了起來。這回「死」得比上次還要乾淨利索。謝童一笑,卻被他悄悄一拉腳腕,也摔在了地上。譚同玄翻著白眼上身不動,手裡卻把謝童腦袋一按,讓她躺在自己身邊。那持弓的軍士眼看他故技重施,知道是在羞辱自己,大怒之下就要再拉弓射他,可偏偏譚同玄倒下的位置選得巧妙,正好被一堆屍體擋住。對岸七個喇嘛和風紅正在對峙,以那軍士的身手絕不敢突進那院子里,只能臉色泛青,雖然怒火中燒,卻也無可奈何。

那一箭拉動了院子里兩方的平衡,喇嘛們再起攻勢,葉羽和風紅防守,殺機如亂刀一般亂斬,塵土飛揚。塵土中九個人的身形快速切變,縛露那陣已經不堪一擊,九個人到了近身搏殺的地步。

方才彈琴的青年揮手,亂箭如蝗,七個喇嘛又忽地閃開,如有默契,葉羽和風紅頓時暴露在箭雨下。

「師妹,你平素亂跑也罷了,怎麼惹上了明尊教的匪首?一個亂匪頭子也就罷了,怎麼又多了一堆朝廷的喇嘛?如今我們跟官匪兩家都結下樑子,終南山算是完蛋了!」譚同玄捂著腦袋縮在牆根下,外面的羽箭如飛蝗般射來,擦在那半截土牆上激起陣陣飛灰。

「什麼時候了你還那麼多廢話!」謝童心裡惶急,又恨他羅嗦,揪住他耳朵狠狠擰了一把,「快想想辦法!」

「哎喲哎喲,別擰別擰,等外面射完了再擰不遲。」那堵土牆所剩的半截僅夠他們兩個藏身,譚同玄痛得齜牙咧嘴卻不敢動彈。

「等射完葉公子就成刺蝟了!」

「不過亂匪頭子就也是刺蝟一隻,如果賠上昆崙山的少俠就能誅滅明尊教妖女,卻也不算太虧本……哎喲,哎喲,別擰別擰,有辦法,我有辦法了。」

譚同玄扁扁嘴,頗委屈地搖了搖頭,從懷裡摸出一個紙包來。

「什麼東西?」

「石灰,」譚同玄嘿嘿一笑,「就靠它了。」

謝童不解地瞪了他一眼:「你帶石灰幹什麼?」

譚同玄把衣襟一拉:「可不只石灰,要不要進去摸摸?裡面寶貝可多著呢。」

「呸,誰不知道你半個月都不洗一次澡!」謝童啐了他一口,「石灰怎麼用?」

「本來我是準備先吹上一管五更雞鳴散,麻翻那個婆娘,然後拿石灰把她眼睛給燒瞎了,再在她臉蛋上切上一千個小口子抹上細鹽,截了舌頭砍了手腳塞在大缸里為師妹你報仇!」譚同玄說得眉飛色舞。

謝童在一旁只能目瞪口呆:「她那麼漂亮,我就不信你捨得。」

「為了師妹你,別說明尊教的妖女,就是仙女我也捨得,」譚同玄一挺胸,說得煞有介事。

「誰信你瞎扯!」謝童一把將湊上來眨巴著眼睛的譚同玄推了出去。她和譚同玄是少年時的朋友,譚同玄從小就是滿嘴沒有半句正經,謝童雖然自矜,卻並不和他計較這些。

「好險好險。」譚同玄一步跌出土牆外,又手忙腳亂的爬了回來。僅這一瞬間,就又有兩三支羽箭擦著他背後飛了過去。

此時葉羽和風紅兩人在箭雨中刀劍縱橫,一刻不停地振落那一百名射手射出的連珠箭雨。那些射手膂力極強,連張三石的硬弓卻沒有絲毫疲憊的跡象。每一刻都有三五支快箭尖嘯著破空而來,葉羽和風紅在身邊展開的刀幕、劍幕不能有半分空隙。風紅的束衣刀柔軟如一條長帶,在身前交織的青色光華確是滴水不透;葉羽所習的昆崙山劍術卻是講究凌厲凝重,這種快劍本非他所長,羽箭連續打在他劍上更逼得劍勢散亂。

「韃子不要猖狂!看我雷火彈!」就在葉羽被箭雨逼得步步退後時,土牆後面竟傳來了一聲中氣實足的呼喝。

還沒待葉羽明白過來,土牆後的譚同玄已經閃身跳了出來。他武功雖然不濟,這一蹦卻有著的輕功提縱術功底,同時一件黝黑的東西從他手中脫手飛出。

「雷火彈?」葉羽偷眼一瞟。

可譚同玄看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那黝黑的東西卻沒飛出多遠,尚未落到元軍射手的陣營中,已經劃著弧線,「噗咚」一聲落進了小池塘。

「可惜!」葉羽心裡暗暗喊了一聲。

可隨著那「雷火彈」落入池塘,一股帶著嗆人氣味的白煙忽然從湖水中騰了起來,如同一道煙幕遮住了對岸射手的視線。那一百射手並列於池塘邊,隱隱覺得有什麼粉末飄進了眼睛裡,滿眼的酸澀。然而這些射手確實並非普通的元軍,那錦衣青年未說停,一眾射手縱是看不清前方,依舊勉力張弓搭箭把箭雨投向葉羽和風紅所在的方向。

對於風紅的葉羽,向他們飛來的密集箭雨忽然多了無數的缺口。以兩人的身法,這瞬息的破綻已經足夠,兩人一對眼神,不約而同地如急箭一樣飛退出去。謝童和譚同玄也飛身離開土牆,退向了客棧後院。退去前,隱約聽見羽箭的呼嘯聲止歇,而後又有「嘩嘩」的淌水聲。葉羽心中凜然,不禁欽佩那錦袍青年的兵法,他竟然不等白煙散去,也不畏池塘阻隔,就命令射手踏水穿過白煙追趕。可想而知,如果是兩軍陣前相遇,這個蒙古青年必然會步步為營、如影隨形地劫殺對手,至死方休。

飛奔的謝童忽然覺得有人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腰帶,還沒來得及反抗,她已經被譚同玄推上了馬背。

「師兄,怎麼有馬?」謝童驚喜地喊道。

「先見之明,當然是用來逃跑。」譚同玄嘿嘿一笑。

「狗屁的先見之明!」謝童怒道,「怎麼只有一匹?」

譚同玄苦笑。他道士出身,做事卻像個十足的黑道老手,下手前必留後路。他定計要救謝童的時候,已經在客棧後院里留了一匹馬,如果當真被風紅看破計策,至少也可以縱馬逃離把消息送出去。此時他已經是把自己逃命的馬讓給了謝童,謝童卻還要怪他想得不周到。

「一匹?一匹就要三十五兩銀子呢!」譚同玄來不及解釋,手起一劍削斷韁繩,又是一劍刺在馬屁股上。

駿馬吃痛,長嘶一聲踹破馬廄前的柴門,直接沖了出去。馬嘶中,刺耳的箭嘯聲又破風而來,那些蒙古射手佔據了門庭處的空地,第一陣箭雨已經離弦。譚同玄明顯感到一陣寒意刺向自己的背心,但只好咬牙回頭,長劍一卷,想要像葉羽那般絞落羽箭。眼前一陣青氣在他驟然掃過,當先的幾箭已經被激得四散出去,其中一箭竟然還有餘力扎在後院中的一棵柳樹上。譚同玄臉色慘白,已經知道自己絕無本事接下這陣箭雨。此時卻有一隻手拍在他背心上,冰寒的內勁直送進他的體內,葉羽抓住他的背心,在牆頭一點,已經躍了出去。為譚同玄擋下箭雨的風紅則輕輕抖動手腕,束衣刀彷彿一道拖在她裙後的青煙,振落追襲的羽箭,輕盈地落向了牆外。

三人的身影消失,箭雨也驟然停止。射手們犀利的鷹眼都投在那錦袍青年的身上,等待命令。

一個紅衣喇嘛飛身掠上牆頭,遠遠看見謝童騎馬賓士,風紅葉羽等三人全力提氣賓士,竟然不落後多少。譚同玄的功力雖然遠遠不及其他兩人,虧得葉羽和風紅真氣渾厚,各扣住他一隻手腕將內息灌了進去,倒也足以支持。紅衣喇嘛躍下牆頭,對那青年行禮搖頭,意思是已經追不及了。

「想不到武功之神妙,竟能如此。」錦袍青年將金紕長箭敲打著自己的手心,淡淡地說道。他的臉上雖看不出失望,但是面對區區兩名逆賊,不光楚布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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