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富士地獄

日本幕府並沒有常備的水軍,它用於偷襲珍珠港的幾十艘大船徵調自國內的各個地方勢力,百餘艘小船則來自不同的海盜集團,為了加以區分,不同的家族都將本家族的家紋畫在白色船帆上。遠遠看去,這支船隊五花八門,印著「上」字家徽的是來自關門海峽的村上水軍,印著「九」字家徽的則是來自瀨戶內海的九鬼水軍,等等,以各自家族列成許多小隊。

船隊中部是以火山丸為中心的九艘黑色幕府大安宅船,操縱者也都是軍紀森嚴的幕府精英武士,划槳步驟分毫不差,遠遠看去像是黑色的山在移動。

此時的蓬萊正停在距離珍珠港十里左右的海面,島上的水軍和船隻大都在珍珠港,只有少量工兵留在島上負責維修工作。

當珍珠港的水兵發現敵襲時,已經有三艘搖搖晃晃的日本船進到港口裡。船上的亡命之徒頭上系著白布,嘴裡念叨著八百萬天津神的名號給自己壯膽,猛衝進珍珠港內最狹窄的水道引爆炸藥自沉,將蓬萊軍的戰船全部封死在了港口裡。

日本船隊歡聲雷動,沒有人為死掉的戰友惋惜,站在火山丸船樓最高層的武田將軍金色軍扇一揮舞,數十艘船像蜂群一般亂鬨哄地擁向蓬萊。

和大明水師不同,日本船隻在船頭設置大炮,主要依靠的火力是被他們稱為「大鐵炮」的大號火槍,是以他們的船要靠到蓬萊炮台近前才能發揮威力。數十艘日本船用大鐵炮近距離「噼噼啪啪」一陣射擊,與他們交戰的蓬萊水兵沒來得及將第二發炮彈推進炮膛,就被掃倒在炮位上。

日本船上又是一陣歡呼,身穿黑色鎧甲的武士和光著上身的海盜舉著武士刀與火槍,從自己的船跳上炮台,與新登上炮台的蓬萊水兵殺成一片,人們的相互謾罵聲、兵器碰撞聲、火槍射擊聲交織在一起。

在火山丸船樓頂層的幕府將軍憑欄遠眺,饒有興趣地欣賞著這場戰鬥。正在作戰的都是依附於他的日本地方勢力,或者花錢雇來的海盜,對於他來講,這都是些死不足惜的傢伙。只有停在火山丸周圍的八艘黑色大安宅船上的旗本武士才是可用之兵,他要等雜牌軍與蓬萊兵消耗得差不多了,才會派上自己珍貴的主力。

「蘆屋!你看,你看那兒,珍珠港那邊的船隊出陣了,可實在是可笑啊!」

堵塞珍珠港的四艘沉船像四頭沉睡在水下的海獸,正好卡死水道,令港口內的大型戰船無法出戰,蓬萊的水兵只好駕著二十來艘吃水淺的中型戰船繞過沉船露出海面的桅杆勇敢出擊,阻擊企圖陸續登陸作戰的日本船。

「要赤松大人和細川大人的船隊也圍上去,務必給我全殲!」

幕府將軍用他尖厲的嗓音下達命令,在海螺號聲催促下,作為後備部隊的各家族船隊蜂擁而上。

由於珍珠港無法支援,單靠蓬萊港內的這十幾艘警戒船顯然不是如狼似虎的日本船隊的敵手,日本鐵炮手從船樓的幾層窗口裡伸出大鐵炮,對著蓬萊船「噼噼啪啪」爆豆子般射擊了一陣,幾十艘架著木盾的小船迅速圍攏上來,船上的海盜舉弓朝著船上放箭。

職業武士在大船上用鐵炮壓制敵船,海盜駕駛用櫓驅動的靈活機動的小船靠近,幾名身強力壯的弓手躲在木盾後用可以射出粗大箭頭的日本長弓射人,對射的蓬萊軍吃了大虧,不斷有人中箭掉到海里。

「嗚嗚嗚……」

又是一陣螺號聲,大安宅船上的太鼓手一起「咚咚咚」敲鼓,催促小船上的人進行白刃戰。小船上的士兵高聲嘶吼著取出繩鉤,朝蓬萊船上拋去。

一艘日本水軍的小船靠近蓬萊軍的將船,拋上三四把繩鉤,一名健壯精悍的日本海盜將刀叼在嘴裡,抓住繩子,踩著船幫就要向上爬。忽然,他聽到旁邊的友軍小船上發出一片驚呼聲,他忍不住側過身去看,只見那艘小船攔腰斷成兩截,十幾個日本人掉進海里,「嘰里呱啦」亂叫,斷開的小船像是被利器切開,刀口平滑。沒等這海盜明白過來,只聽身後又是一陣驚呼,另一艘小船被切斷沉沒。

那海盜抱著繩子懸在空中,驚愕得不知所措,嘴裡叼著的刀掉了也沒發現。青色龍頭高昂的青龍船從他身邊駛過,龍頭上立著獨臂的判官郎君,他扛在肩上閃爍反射著太陽光輝的,正是那把能將艦船斬為兩段的巨闕劍。

「愚蠢,用這等小船救援,豈不是雞蛋碰石頭?」

見將船上的蓬萊軍首領正是使齊眉棍的珍珠港判官,判官郎君呵斥道。珍珠港判官知道這位小判官是火暴脾氣,若是解釋不清,只怕會被當場劈了,可此事不是一兩句能說清的。幸好建文在一旁對判官郎君說道:「此事容以後再說吧,如今快快救援破軍大王才最要緊。」

判官郎君「嗯」了一聲,只見前方日本戰船大大小小百十艘已經將他們團團圍定,火山丸旁邊的八艘黑色將軍本隊大安宅船也在朝這邊靠攏。

「為今之計,只有拚死殺條血路,衝進蓬萊的港口!」建文抬銃將一名扒著青龍船輪盤企圖爬上來的日本海盜打進海里。

蓬萊戰船以青龍船為中心將隊形聚攏重整成棗核形,企圖在密密匝匝的日本船陣上撕出個缺口。

青龍船是日本人的進攻重點,判官郎君、沈緹騎和他的小跟班擔當左舷防衛,建文、騰格斯、七里負責右舷。擅長攀爬的日本海盜發起一撥撥攻擊,有些膽大的日本海盜竟然抓住緩慢旋轉的輪盤,摳著凸出的槳葉向上爬。發現這些傢伙的哈羅德嚇得大聲尖叫,建文用轉輪火銃一口氣幹掉三個,剩下的人這才知難而退回到了小船上。

「不好,要是讓將軍的本隊也加入進來,想逃走只怕更是難上加難了。」看著大大小小包圍著青龍船的上百艘日本船,以及正在趕來的八艘黑色幕府大安宅船,銅雀急得盤著小銅雀,汗珠從額頭滲出順著臉一直滑到下巴,粘在鬍子上。

突然,他盤銅雀的手停住,連表情也凝滯住了,旋即他朝著建文大喊道:「玉璽可在你身邊?記得你是怎麼從鄭提督那裡逃出來的嗎?」

「你是說……」建文接過哈羅德裝好彈藥的轉輪槍,打倒一名快要爬上船舷的日本海盜,抽空摸了一下挎在腰間的包,裡面鼓鼓囊囊裝的正是七里奪回來的玉璽。

被緊張的戰鬥搞得頭昏眼花的建文迅速回憶起那次驚險的逃脫:當上百名如同鬼魅的明軍水兵即將抓住他時,他心中默默祈禱,青龍船竟放射出光膜將他們擋在外面。

建文放下手裡的轉輪火銃,掏出玉璽跑到青龍船龍頭,對著青龍船默默祈禱:「青龍船,我不知道你那日救我是如何做到的,這次你可否再幫我一次?」

青龍船似乎聽懂了他的祈禱,船身內發出「嗡嗡」的輕聲鳴叫,整艘船也隨之輕微震動。這聲音從船腹發出,逐漸前移到龍頸,再到龍頭,在龍口中積蓄片刻力量,然後猛地爆發出來。

「哞……」

雄渾悠長的龍吼聲震撼了整個戰場,像是一千門大炮同時發射,刺耳高亢的聲響將日本人震得頭暈眼花,他們扔掉兵器,用雙手堵住耳朵。

鳴叫持續了足足半炷香時間,青龍船船身外迸發出一道金黃色柔和的薄膜,竟然將圍在周圍的日本大小船隻都推出幾十丈遠,日本船陣形大亂。圍在青龍船周邊的二十艘蓬萊船竟然沒受到絲毫影響,蓬萊水兵先是驚愕,繼而被這奇蹟所鼓舞,士氣大振,發出興奮的歡呼。

在火山丸的船樓上,剛剛還為計謀得逞而手舞足蹈的幕府將軍看到眼前這驚人的逆轉,氣得將手裡的摺扇連扇面帶扇骨一條條撕碎。

「務必全殲,一艘也不能放過!」

火山丸上的傳令兵吹響凄厲的螺號,用「嗚嗚嗚」的螺號聲催促前鋒軍隊。此時,蓬萊的戰船已然成功地從青龍船盪出的水道脫離包圍圈,但隨著青龍船的金色光膜減弱,陷入短暫混亂的日本船再次聚集列隊。火山丸上的螺號聲像是催命符,大船上的日軍將領不敢怠慢,用皮鞭拚命抽打划槳手們裸露的後背,讓他們加速。百餘條日本大小戰船重新聚集,像是青龍船拖出來的長長尾巴,亂鬨哄追上敵人的隊尾。

青龍船的光膜在逐漸消失,好不容易甩脫日本人的建文再次緊張起來,他不可能拋棄剛剛救出來的蓬萊船隻獨自加速。前方的蓬萊在一點點靠近,後方的日本船也在迫近,幾艘快速的日本小船靠近了隊尾殿後的蓬萊戰船,雙方用弓箭互射,很快就近得可以用長槍互戳。

奇蹟還是發生了。

灰色的山峰從海面下升起,將靠近蓬萊船的日本小船頂翻,日本海盜驚叫著和他們的小船一起被拋上天空,然後重重地摔在海面上,摔得暈頭轉向。後續而來的日本戰船再次被震懾到,他們減慢船速,辨認這不速之客。

高聳的山峰迴落到海里,激起千層浪濤,將靠近的小船像掉進水中的枯樹葉般盪開,日本船的舵手控制不住船隻,和友船撞在一起。

人們抱住桅杆和護欄仔細辨認擋住前路的山峰。那哪裡是山峰,分明是巨鯨鐵灰色的脊背,只是這鯨魚太過龐大,光是露在水面的部分已經超過大安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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