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滅門凶宅 2

「今天我們要看的,是一起滅門案。」傅元曼踱到講台後方,操作電腦打開一個由北安市公安局製作的案件分析PPT(幻燈片)。

聽到是一起滅門案,守夜者成員們都不自覺地坐正了身子。

作為南安市的鄰市,北安市一有風吹草動,南安市也都是有所耳聞的。畢竟在這個時代,命案的發案率已經下降到了歷史較低的水平,加之自媒體的傳播效應,所以這種惡性的滅門案一發生,很快就廣為傳播了。

雖說案件發生在三年之前,守夜者成員們當時都還是各個學校里普通的學生,但是成員們都耳聞過這一起駭人聽聞的殺死五人的滅門案件。而且,大家也都知道,在發案後不久,就有傳言說破案了。

案件傳播如此之廣,而且在案件偵查、起訴階段又出現了致命的問題,所以案件在久拖三年仍未能順利起訴之後,被交到了守夜者組織的手裡。

「這案子不都破案了嗎?」蕭朗說。

「我們所謂的破案,一般都是指公安部門把犯罪嫌疑人抓獲歸案,並且有證據證明犯罪嫌疑人的犯罪行為。」傅元曼說,「但是,破案之後,能不能順利起訴、審判、定罪,還是存在變數的。總是有那麼萬分之一的概率,會有案子因為事實不清、證據不足而不能起訴,或者判決無罪。當然,這些不能起訴、判決無罪的案件也並不代表犯罪嫌疑人真的無罪。無罪判決不代表事實無罪。」

「這個我懂,疑罪從無。」蕭朗說,「法治精神嘛。」

「這案子也是證據有問題嗎?」凌漠問。

傅元曼少見地皺起了眉頭,說:「其實這個案子吧,表面上看起來證據很充分,但實際上疑點還是很多的。所以,你們以前聽說的破案都是民間的傳言,公安機關一直沒有宣布破案。甚至在辦案過程中,公安機關申請了檢察機關提前介入,而介入的結果是,這個案子事實不清、證據不足,不具備起訴的條件。」

「那我們就來聽一聽吧。」聶之軒饒有興趣地說道。

按照北安市公安局製作的PPT順序,傅元曼把案件的前因後果詳細介紹了一遍。顯然,當地公安局專門來向他彙報過此案件,因為PPT里只是在陳述客觀事實,並沒有帶任何傾向性的觀點。

案件發生在三年多前。

2014年春暖花開的時候,一家黑旅館發生了驚天血案。

案發現場是在北安市南郊城的一處「貧民窟」里。北安市市立醫院因為原址處於市中心,導致每天市中心區域擁堵,所以政府和醫院商量著給醫院在南郊城中征了一塊土地,作為置換,政府協助建設了新的市立醫院。醫院建立以後,房價上漲,導致醫院對面的一大片平房區域無法達成賠償金協議,從而無法拆除。這片平房區的住戶就依附醫院,各自做起了小生意。有做小吃、早點生意的,有開小飯店的,有賣住院用的生活用品的,也有開設黑旅社的。

現場就在這片平房區的中央,老闆叫作趙元,63歲。

雖說是黑旅社,也就是指沒有相應的經營許可而已,老闆倒是不黑。趙元夫妻倆為人忠厚,樂於助人,在這一片「貧民窟」里有很好的口碑。說是「貧民窟」,其實就是居住在城鄉接合部的農民經歷了幾十年的變遷,而人工建造出來的一大片平房區。這一片區域人口密集、房屋密集、通道狹窄,一直都是北安市安全隱患最大的地方。但是因為當地百姓索要的拆遷款是天價,也沒有開發商敢來問津。市立醫院作為一個「土豪」單位,征下一部分土地後,元氣大傷,再想繼續征地,發現早已無力。

為了最大程度震懾犯罪,公安部門也在這塊區域安裝了不少攝像探頭,可是數年下來,這些攝像探頭被當地百姓摧殘得只剩下幾個能用。好在都是街坊鄰居,這裡的惡性犯罪倒是沒有,最多也就是一些小偷小摸。

平房區的中央,以前是趙元夫婦的宅基地,他們在這裡蓋了八間平房,雖然不是這一片區域里房產最多的,但開一個小旅社也是綽綽有餘了。這裡主要是做醫院的生意,市立醫院的規定是晚上不允許家屬陪床。這個區域的交通極不發達,來這裡住院的各區、縣的病人家屬,為了方便起見,就在醫院對面的平房區找個小旅社住下。所以旅社住的家屬往往都會住上十來天,完成伺候病人的任務。

平房區中生意最好的黑旅社應該是區域邊緣、正對醫院的幾家,畢竟距離上是最近的。位處區域中央的趙元旅社,生意不溫不火。但街坊鄰居都說,畢竟醫院附近沒有什麼回頭客,如果做生意靠的是回頭客,趙元家應該是最好的。因為趙元對自己的租客非常好,除了每天定時幫助打掃房間衛生、贈送果盤以外,還經常幫租客做飯、洗衣服,這種超高品質的服務,讓租客們紛紛豎起大拇指。

用趙元的話說,能來伺候病人的家屬,都是有孝心的。尤其是那些年輕人,來伺候父母的,在這個年代難能可貴。所以,越是年輕的租客,趙元對他們的照顧越是無微不至。當然,這還源於趙元的獨子在十年前因為車禍去世,一對老夫妻相依為命,看到年輕人也總會有代入感而顯得親切些。

然而,命案就恰恰發生在了這個與人為善的老闆身上。

報案人是一個叫作趙大花的70歲老人。趙大花算是趙元的遠房親戚,所以宅基地也都挨著。趙大花每天都會坐在自己家的門口聽收音機,這麼一坐就是一整天。只有每周二的時候,趙大花會去城裡的兒子家裡幫忙打掃一次衛生。趙大花的家門口,其實也就是趙元的家門口,所以平時趙元家裡的一舉一動,趙大花都是了如指掌的,可未曾想,發案的時間恰恰就是周二。

周三早晨,趙大花從城裡回來的時候,發現趙元家的院落大門是開著的,門口放著的印有「趙元旅社」幾個大字的燈箱偏移了位置。出於關心,趙大花叫了幾聲趙元的名字,沒見回應。這種現象是極少見的,因為趙元不在家的時候,趙元的妻子方克霞在家裡,也會答應她。趙大花於是有了疑惑,推門進了趙元家的院落。

趙元家是一個小院落,說是院落也不準確,因為並沒有像樣的院子。八間房子,四四相對,分布在一個兩米寬的過道兩側,房子也是相連的。這樣,八間房子和前門、後圍牆,就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院落。趙元夫婦住在前門口的房子里,有一扇裝了鐵柵欄的窗戶對著大門,算是做成了一個接待處。這就像是一個招待所,大門口通常有這麼一個門房,租客可以推開自動關閉的院門進入院內,在門房處和趙元交流,然後交錢領鑰匙去自己開的房間。

旅社的八間房屋中,除了趙元夫婦居住的一間以外,對面一間隔成了衛生間、淋浴間和廚房,是公用的。八間房屋也就數這兩間面積是最大的,每間大約有四十平方米,而其他六間可以供旅客居住的房屋,每間也就二十平方米。

走進趙元家的院落,趙大花就有了一種不祥的感覺。因為院落內的中央過道上,似乎可以看到一些殷紅的痕迹,像是血足跡。

畢竟是清早,陽光斜斜地從門房窗口處照進門房內。趙大花發現,門房原有的窗帘已經被扯落,而趙元住處的地面上全是殷紅的血跡,整個房間凡是能存放物品的地方已經全部被翻開,錢盒打翻在地上,把清晨的陽光反射得格外刺眼。在牆壁和房門的陰影里,黑乎乎的似乎有什麼東西,不過,趙大花早已沒有了膽量再去細看,她連滾帶爬地跑回自己的家裡,用固定電話報了警。

第一批趕來核實情況的派出所民警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轄區內會發生這麼大的案件。這起案件中,一共死亡了五人。除了死亡人數很多以外,案件也是非常惡劣的,因為五個人都是全身被纏滿了塑料透明膠帶,而且,每個人都被執行了「斬首」。

中心現場是在趙元夫婦居住的四十平方米的平房裡,乾淨整潔的房間已經完全被翻亂,潔白的地板磚上,儘是血跡。五具屍體的身下,都有巨大的血泊。

死去的五個人分別是趙元、方克霞,以及三個租客。三個租客中,有一個是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馮起,因為妻子罹患乳腺癌住院而在這裡租住。馮起是北安市北苑縣地產公司的下崗職工,下崗後在一家養雞場打工,收入不太可觀。另外兩個租客是一對二十多歲的年輕夫妻,男的叫李江江,女的叫程源。這一對小夫妻是北安市郊區的農民,但平時在市裡打工。李江江的母親因為腦溢血住院,李江江一個人照顧不過來,於是和妻子一起在工地上請了假,到醫院附近照顧母親。

五個人全身被纏滿了膠帶,整齊地排列在中心現場的地面上,就像是五個蠶蛹一樣,形態可怖。細看上去,能發現每個人的頸部正中都有巨大的切口,而現場大量的血跡都是從這裡噴涌而出的。

如此惡性的案件,這兩個出警的派出所民警一輩子也沒見到過,於是趕緊在現場周邊拉起了警戒帶,並且第一時間通知市公安局刑警支隊到場支援。

對刑警來說,最害怕的就是一些流竄作案的搶劫殺人案件。雖然這類案件的偵破率也非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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