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銀針女嬰 4

「就是這個尹傑作案的,沒錯。」程子墨在回去的車上說。

「你的第六感嗎?」蕭朗一直不相信程子墨所謂的「第六感」。

「是啊,我和那姑娘聊天,明顯感覺到她欲言又止的樣子。」程子墨儘可能地去模仿她感覺出來的感覺,說,「就是那種想告訴我們什麼,但又不敢說的那種。」

「說不准她想告訴你,她喜歡你。」蕭朗嬉笑道。

「滾。」程子墨說,「後來我就拉著她的手說話,說著說著,我就發現了異常。」

「什麼異常?」蕭朗坐直了身子。

「因為一拉手,袖子就縮回去了嘛,就露出了她的一截手腕。」程子墨描述道,「她好年輕,皮膚特好。」

「切!」蕭朗又癱回了座椅上,「我還以為是什麼發現呢。你是不是要開始寫小說了?蓮藕一般的手腕……」

「別打岔。」程子墨白了蕭朗一眼,說,「她的手腕上,有兩處點狀的疤痕。看上去,就像是被針戳了以後留下的疤痕。」

「針戳了也能留疤?」蕭朗轉頭問聶之軒。

聶之軒點點頭,說:「疤痕體質的話,只要損傷波及真皮層,就有可能形成瘢痕疙瘩。」

「而且看上去那兩處瘢痕有不少年了。」程子墨說,「她才十六歲,總不會是好幾年前自殘造成的吧?」

「你是說,尹傑從尹招弟小時候,就有虐待她的歷史了?」蕭朗說。

萬斤頂抖動了一下,可能是在躲避路面上的坑洞。駕駛座上的凌漠在整個路程中都在專心地開車,一個字也沒有說。

回到了組織,傅元曼依舊坐在大會議室里等待。

「姥爺,就是尹傑作案沒錯了。」蕭朗還沒進會議室,就喊了起來。

「叫組長。」傅元曼的語氣很嚴肅,但是他看外孫的眼神,怎麼也嚴肅不起來。

「凌漠在尹傑家的廚房窗戶的窗框上發現了幾個平行排列的小孔,說明之前還有另外一條窗帘軌道。」蕭朗說,「如果這個成立的話,那麼尹傑一定是拿了自己家廚房兩層窗帘的外層去包裹了屍體。然後,他又回家拆卸了外層窗帘的窗帘軌道。」

「兩層窗帘?」傅元曼問。

「嗯,可以確定被拆的是一條舊窗帘軌道。」凌漠補充道,「我仔細觀察了他們家的結構,廚房窗戶外面有一盞路燈,現在壞了,但以前肯定是好的。這個路燈照射方向正好是通過尹家廚房的窗戶,直接照射到廚房對面的主卧室里。如果主卧室關門還好,但是夏天要是想開門通風,就會受到路燈的干擾。我分析,裹屍布那塊窗帘是最早的窗帘,但因為是銀灰色的,透光率比較高,所以他們後來又加裝了一塊內側窗帘。正因為裹屍布是選用了外窗帘,而內窗帘很正常,才會誤導我們沒有發現這一重要線索。」

「這是線索,不是證據。」傅元曼說。

「沒事,這事交給我了。」蕭朗拍著胸脯說,「凌漠說了,隱藏屍體和隱藏重要物證是同一種心理起源,那麼很有可能會隱藏在同一個地方。我看了尹傑家周圍,適合藏匿重要物證的,只有那一個池塘。雖然事隔一年,但我相信那個破窗帘軌道一定還沉在池塘底。」

「打撈出軌道,按照蕭朗看見的鐵夾痕迹,進行痕迹比對,再將軌道上用於固定的螺絲孔和窗框上的螺絲孔進行比對,就可以做同一認定了。」凌漠說,「這已經不是間接證據了,可以作為直接證據使用。」

「天一亮就行動吧。」傅元曼微笑著說,「現在大家都需要休息。」

凌漠卻沒有休息。

他獨自一人來到守夜者組織的天眼小組操作室,唐鐺鐺正背對著他,專註於電腦屏幕上的一幅幅圖片。

「怎麼樣?」凌漠站在唐鐺鐺的背後。

「啊?」唐鐺鐺從自己的世界裡驚醒,轉頭對凌漠說,「確實,小學這個現場的東西兩側道路都有交通攝像探頭,加上學校門口的監控攝像探頭攝錄的影像,基本可以還原出所有當天到現場圍觀的人員的影像。不過,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沒關係,有個大概輪廓,基本就可以確定。」凌漠說,「大概多少人?」

「四五百。」唐鐺鐺指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排列著的小圖標。

「嗯。」凌漠湊過身來看屏幕,肩膀碰著了唐鐺鐺。

可能是內心裡對凌漠依舊存在隔閡和警惕,也可能是兩個人的單獨相處讓唐鐺鐺回想起了之前的事,唐鐺鐺微微一抖,躲開凌漠的接觸,低頭從凌漠身邊離開:「你看吧,我走了。」

凌漠不以為忤,坐到唐鐺鐺的座位上,同時打開了一排照片,像是有什麼期待一樣,在照片的面孔里尋找那一張熟悉的臉。

第二天一早,蕭朗嘲笑了一番凌漠的黑眼圈之後,率先爬上了萬斤頂。萬斤頂率領著數輛特警、消防的車輛,直接開進了村落。兩輛消防車上下來十餘名消防戰士,對池塘的入水口進行了圍堰,並用抽水機開始抽池塘的水。

而蕭朗一行人到了尹傑家裡,獲知尹傑昨晚值班,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下落不明。

「不會是昨晚我們過來打草驚蛇了吧?」蕭朗擔心地說,「我得去找他。」

「子墨,你和蕭朗一起去吧,帶上一車特警同事。」凌漠說。

「好,我去盯打撈工作。」聶之軒充滿期待地離開。

尹傑家門口的空地上,只剩下凌漠一個人站著,和依舊是坐在門口以淚洗面的孟姣姣面對面。

「呃,我可以進去坐坐嗎?」凌漠打破了尷尬的氣氛,說。

長期以來的心理創傷,讓孟姣姣的思維變得很慢,她過了半晌,才微微點頭。

凌漠像是得到了指令,立即轉身走進屋去。屋裡的尹招弟正在堂屋中央,坐在小凳子上擇菜。凌漠走了進來,她像是沒有看到一樣,依舊在擇菜。和程子墨說的一樣,她挽起的衣袖下方,可以看見數個瘢痕疙瘩。

凌漠走過次卧室,看了一眼床頭柜上的奶瓶,徑直走到了尹招弟身邊。許久,凌漠沒有說話,尹招弟也旁若無人地擇菜。

「我還剩最後一個問題沒有解開,也正是因為這一個反常現象,導致警方歷經一年還沒有破案。」凌漠說,「你看起來柔柔弱弱,力氣也不大,但為什麼跳躍能力那麼強?」

尹招弟全身顫抖了一下,沒有說話。

「幾個現場的窗檯都那麼高,你居然可以用跨欄的姿勢輕鬆進入,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凌漠冷冷地說。

「哥哥,你怕是弄錯了吧。」尹招弟抬起頭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央求似的看著凌漠。

凌漠盯著她的眼睛,說:「我很同情你,但你錯了就是錯了。」

「我什麼也不知道。」尹招弟低頭擇菜,菜葉隨著她顫抖的手而微微晃動。

「這些疤痕,是針扎的吧。」凌漠指了指尹招弟的胳膊。

尹招弟一抖,把袖子拉下來一點兒,沒說話。

「很疼吧?」凌漠說。

尹招弟頭垂得更低了。

「並不是你疼了,就代表別人都應該疼,對不對?」凌漠說。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那我說點你聽得懂的。」凌漠通過尹招弟的小動作,已經完完全全地確定了自己的推斷,他胸有成竹地說,「從小被虐待,不能成為你犯罪的理由。我不能因為你從小被虐待就不抓你。」

「什麼?是!我從小被尹傑那個混蛋虐待,包括外面的媽媽都不敢管,沒人管我,沒人問我,我就像是一條狗,一條耽誤了他們尹家傳宗接代的狗!」尹招弟一雙大眼睛裡的淚水瘋狂地涌了出來,「可是你們不去抓尹傑,卻來抓我?」

「他虐待你,會受到法律的懲罰。」凌漠說,「但他並沒有殺人。」

尹招弟低下頭,默默地擦乾了眼淚,繼續擇菜,一邊擇,一邊說:「你們更沒有道理來懷疑我。」

「你是有僥倖心理的。」凌漠從一旁拿了一個小板凳,坐在尹招弟的身邊,輕聲說道,「開始,你寄希望於警方找不到任何依據鎖定你們家。但是昨天晚上我們來了以後,我們去廚房的行動,你看在眼裡,所以,你知道警方已經開始慢慢地發現了物證的線索。你的黑眼圈說明你昨晚一夜沒睡,說不定你想著去把窗帘軌道打撈出來另行扔掉,但你知道這對你來說根本做不到。窗帘軌道沉在水裡一年,肯定陷入了淤泥中,如果不是專業人士進行打撈,根本找不出來。所以,昨晚你和那個警察小姐姐聊天的時候,你就想告訴她你曾經被虐待的事實,好讓警方把注意力只放在尹傑一個人身上。你沒有直接說,故意露出你的疤痕,讓警察自己去發現。你為什麼選擇這個時間點暴露你的疤痕?警方調查一年多,你都隻字未提,是因為你之前讓警察放棄調查的僥倖心理,是因為你想在無路可走的時候,再把責任全部歸於你的爸爸,尹傑。」

「這和窗帘軌道有什麼關係?」

「包裹屍體的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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