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銀針女嬰 3

聶之軒用他獨有的穩重而低沉的聲音介紹完了案件的全部情況,因為涉及大量的現場和屍檢照片,唐鐺鐺幾乎是低著頭聽完的。

不僅是唐鐺鐺受不了圖片的衝擊,就連凌漠看到高度腐敗成巨人觀模樣的女嬰之時,也全身抖動了一下。看到嬰兒被殘忍侵害的模樣,年輕的守夜者成員心頭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

「現在部刑偵局已經把這個案子交給我們了,限期破案,還當地老百姓一個安寧。」傅元曼說,「聶之軒,你覺得這個案子最大的難點是什麼?」

「所有的命案偵破工作,都是從現場勘查、重建開始的。我們縮小範圍、提取線索物證的依據,都是建立在現場重建的基礎上,而現場重建的開始,是出入口分析。」聶之軒說,「我們現在連犯罪分子的出入口都搞不清楚,根本就無從下手開展偵破工作。兇手總不能是飛進來的吧?」

「會不會是你們的勘查有問題啊?」蕭朗問。

「三個丟失嬰兒的現場我們都重新勘查過幾次。」聶之軒說,「我敢肯定的是,進入的屋子大門緊閉,外人不可能進入;窗戶沒見灰塵減層痕迹,不可能有人爬窗。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可能性了。」

「也就是說,人不用進入現場,就能完成作案過程。」蕭朗沉吟道。

「受到上一起案件的啟發,既然我們不能用科學解釋出入口,不如我們就暫時不去解釋。」凌漠說,「換一條思路。換思路,是解決死胡同的唯一辦法。」

「換什麼思路?」蕭朗問。

傅元曼說:「凌漠,你是讀心者,不如你來分析一下這起連環侵害嬰兒案犯罪分子的心理特徵吧。」

凌漠低著頭,揉著下巴,像是沒有聽見傅元曼的話一樣。

蕭朗用胳膊肘戳了戳凌漠,說:「姥爺問你話呢,讓你分析作案動機。我覺得吧,就一變態,男的,中年油膩男那種。」

「哦?依據呢?」傅元曼饒有興趣地看著蕭朗。

蕭朗撓了撓頭,他一時興起想當然,哪有什麼依據。

「一樣的道理,除了現場重建,我們還總是習慣從動機開始偵破案件。」凌漠淡淡地說,「可是明明無法確定動機的案件,為何還要慣性思維呢?」

「你的意思是,」傅元曼說,「反過來?」

凌漠點點頭,說:「找不到重建起點,找不到作案動機,都是這個案子的不尋常所在。對於有不正常現象的案件,我們就要不斷更換思路,直到有路可走才行。如果我們拋開現場重建、動機分析,避免先入為主,僅僅是根據現場的證據、現象來分析呢?」

「你有什麼高見嗎?」蕭朗故意把「高見」兩個字著重了一下。

「還沒有。」凌漠說,「但我覺得,這三起案件的入手點,還是目前我們獲取的唯一物證——桌布、三個受害者,以及最後一起案件的行為,從這三個要素著手。」

「怎麼著手?」蕭朗問。

「三個受害者身上都沒有其他附加損傷嗎?」凌漠轉頭問聶之軒。

聶之軒用自己的左手以及靈活的機械右手在鍵盤上敲打著,不一會兒,身後的LED大屏幕上就並列排列出三個受害者的照片。唐鐺鐺默默地咬了咬嘴唇。

「尹家的女嬰是有附加性損傷的。」聶之軒把腐敗的女嬰屍體口腔部位放大,說,「牙齦根部和舌尖都有損傷,應該是捂壓口鼻腔的時候留下的損傷。而且,這孩子也是因為捂壓口鼻所致的機械性窒息死亡。除此之外,其他的女嬰都沒有附加損傷。」

「也就是說,手段不一致。」蕭朗說。

凌漠依舊是淡淡的語氣,說:「不,是升級。」

「怎麼看,都像是這個尹傑。」蕭朗說。

聶之軒十分認可,使勁點了點頭,說:「無奈,沒有證據,他的嘴也很硬。」

「你說的物證,那塊裹屍布,還有什麼好挖掘的嗎?」傅元曼說。

「帶我去看看吧。」凌漠轉臉對聶之軒說,「物證在哪裡?」

「在市局的物證室。」聶之軒舉起他的金屬右臂,指了指凌漠和自己,說,「就我們倆去?」

凌漠轉念一想,自己不能再吃上午處理衣服上毛髮的虧,看瞎了眼,也不及蕭朗瞥上一眼,於是凌漠笑了笑,說:「不,還有蕭朗兄弟。」

「嘿嘿嘿,我說你這人,用得著我的時候,就是蕭朗兄弟、蕭朗兄弟,用不著我的時候就一溜煙地跑了。」蕭朗揮舞著拳頭抗議道。

凌漠搭著蕭朗的肩膀,說:「走吧,話真多。」

凌漠和蕭朗並肩站在物證室的門口,看著聶之軒麻利地在成堆的物證中找出那一條桌布。如果不是對聶之軒很了解,真的看不出他是一個安裝了假肢的殘疾人。

聶之軒小心翼翼地從物證袋裡拿出桌布進行編號確認。因為是假肢,所以連戴手套都省了。確認完編號,聶之軒又小心翼翼地把桌布放回物證袋,拎著物證袋走出了物證室。

「雖然是檢驗過的物證,也要這樣小心。」聶之軒說,「不然,很多我們沒有發現的物證可能就會在搬運、轉移的過程中喪失。」

「我想知道,你們當時是怎麼發現可疑斑跡並且檢驗的?」凌漠問。

「嗯,血跡嘛,我用了魯米諾。」聶之軒說,「畢竟在一條這麼大而且不幹凈的桌布上找血跡就和大海撈針沒啥區別。」

「所以你就直接發現了一滴血跡?」

「是啊,有熒光反應。」聶之軒說,「而且不影響血跡的DNA檢驗,是最好的捷徑了。不過,不是一滴血跡,而是數點血跡。」

「嬰兒身上不是只有一個小針眼大的開放性創口嗎?」蕭朗問道。

聶之軒點了點頭。

「如果是簡單行走的話,桌布貼在嬰兒身上,應該是會黏附一點血跡。」凌漠說,「只有在大幅度運動中劇烈的顛簸,才會改變嬰兒頭部和桌布之間的位置,形成新的出血痕迹。蕭朗,對吧?」

「啊?幹嗎問我?」蕭朗愣了一下。

「你不是擅長運動嘛。」凌漠笑著說,「到實驗室了,現在真的要問你了。」

三個人進了實驗室,實驗室為了方便使用多波段光源,所以是按照暗室的標準來建造的。聶之軒先是督促二人戴好手套,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桌布平鋪在實驗台上。

這是一塊長、寬各約一米的銀灰色紡織布,似長方形,又似正方形,上面有不少污漬的殘留。

聶之軒關閉了實驗室的頂燈,整個實驗室瞬間進入了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態。聶之軒打開多波段光源,用各種波段的光照射桌布。

「你之前說的植物油、動物油都是在哪裡提取到的?」凌漠問。

聶之軒泛泛地指了指桌布,說:「我感覺吧,這布就是單純的臟,你要說哪裡有斑跡,我也沒有找出來。」

「你的意思是,油污是均勻黏附在布上的?」凌漠問。

「可以這樣說吧。」聶之軒說,「我們就是隨機在布上找了幾個點,都檢測出了植物油和動物油的成分。哦,只有這一面有,另外一面則沒有油污。所以,我們分析這一面是朝上鋪在桌子上的。而且,你看這幾個煙洞,也是這一面大,有煙熏痕迹,而背面較小,沒有煙熏痕迹。」

「蕭朗你能看出什麼嗎?」凌漠說。

「這麼漆黑一片看什麼啊?」蕭朗一邊說一邊打開了燈,伏在實驗台上看了起來。

「我們都看過,除了發現的這些,並沒有什麼疑點,或者說沒有可以作為認定犯罪分子的依據。」聶之軒說,「我們隨機提取了一百多個點做了擦拭,都沒有發現其他人的DNA,這基本已經可以覆蓋整塊桌布了,除非是我們的運氣差到家了。」

「說明這塊布很少有人接觸。」凌漠說。

凌漠的話音未落,蕭朗直起腰來,說:「啥桌布啊,這是塊窗帘。」

「窗帘?」聶之軒驚叫道。

凌漠的肩頭也是一動。

「怎麼會是窗帘?」聶之軒說,「一側沒有吊環、沒有拉鉤,而且還有這麼多油污。我說的是油污啊,不是灰塵。而且,你見過窗帘這麼小的嗎?一般都是長兩米的長方形吧?這個幾乎就是個正方形。」

「你們看不到?」蕭朗在紡織布的一條邊上比畫著。

凌漠和聶之軒同時搖了搖頭。

「這裡有鐵鏽的痕迹啊,一段一段的。」蕭朗說,「確實,它沒有吊環、拉鉤什麼的,但是這個窗帘的原理,就是窗帘軌道上垂下來的鐵夾子,分段夾住布的一側,就成窗帘了呀。」

「鐵鏽?」聶之軒還在懷疑。

「我相信蕭朗的判斷,而且根據蕭朗描繪出來的痕迹,還可以提取物證,做鐵鏽的成分認定。」凌漠說,「之前你們取材做出來油污的成分,沒有提取到窗帘的這一條邊緣吧?」

「當然,取材是在中心部位取。」聶之軒用他的假肢撓撓頭,說,「而且一開始認為是桌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