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暗獵殺 2

隱藏在荒草之中的,是一輛黑色桑塔納的尾部。準確說,應該是一個被撞得完全變形的尾部。甚至,這個被撞毀的尾部,還在往上冒著青煙,看來這一起事故,並沒有發生多久。可惜,這條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和車輛,所以即便是在白天,也絕對不可能找得到目擊者。

車輛的前半部已經全部陷入了水中,看不真切。凌漠心裡著急,也顧不上脫掉衣服,直接跳進了這個污濁的水塘,潛到了水下,想看看車裡的究竟。

所料不錯,通過桑塔納側面的車窗,凌漠看見了駕駛室里的一具彷彿被泡白的屍體,即便已經死了,但是從衣著和面貌,可以確定正是案犯S無疑。

凌漠在用完了蓄積在肺部的氧氣之後,頹廢地爬上了岸。不僅因為火狐組本輪必敗,更是因為自己辛辛苦苦分析出來的結果,並沒有能夠完全得到當事人的確證,當事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了。究竟S是真的過失致死了林永,還是要故意殺了他,永遠不得而知了。

很快,接到指揮中心的調度,交警的事故部門以及刑警的法醫都趕來了現場。在特警的幫助下,他們用拖車直接把桑塔納連同車內的屍體,從水塘里拖了出來。

這真是一個偏僻的地方,警方這麼大的動靜,甚至都沒有吸引來一個圍觀群眾。

桑塔納裡面已經充滿了污濁的塘水,屍體因為水的浮力作用,在車子的駕駛室中來回晃悠。隨著車子被打撈出水,駕駛室中的積水也逐漸漏出,屍體就那樣重重地趴在了方向盤上,車子發出長久的悲鳴。

「他有沒有什麼致命性損傷?死因如何?」凌漠來不及去問正在對屍體進行屍表檢驗的法醫,轉頭就問自己同組的搭檔,程子墨。程子墨據說原來是個醫生,因為覺得跟活人打交道太麻煩,所以主動申請轉讀法醫專業。她本來就懂一些法醫知識,這些天的特訓後,更是突飛猛進,連一起培訓的聶之軒都對她稱讚有加。程子墨除了具有先天優勢的法醫專業,更是對其他物證檢驗專業學習也進步甚快。朱力山一直認為,程子墨是「尋跡者」最優秀的人選之一,和聶之軒不相上下。但是有些男孩子氣的程子墨本人卻對一些狩獵小組的課程更感興趣,在她自己看來,當一個「捕風者」或者「伏擊者」都是極好的。

「看起來沒有什麼明顯的損傷。」程子墨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不慌不忙地說,「死者有明顯的窒息徵象,口鼻腔充滿了蕈(xùn) 狀泡沫,很顯然,他是溺死的。」

「溺死?」凌漠說,「難道這真是一起交通事故?」

「是交通事故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負責現場勘查的交警隊事故科的民警聽見凌漠說,於是指著地面上的剎車痕說,「路面上有明顯的剎車印記,根據輪胎寬度以及輪距,顯然不屬於這輛桑塔納,而是一輛大貨車的。」

「被大貨車追尾,然後掉進了水裡?」凌漠說,「是意外?」

交警點點頭,說,「從痕迹上看,應該是。然後,大貨車選擇了逃逸。」

「不過,案子還是很有疑點的。」另一邊的法醫已經結束了屍表檢驗,走過來說,「首先,桑塔納的擋位是掛在了空擋上,顯然不是一個行駛狀態。其次,我們一般見到的追尾,都是導致前車往前行進,而這麼長的一條路上,桑塔納居然被準確無誤地頂進了這個小小的水塘里。再次,我們看看駕駛室,沒有任何掙扎的跡象,屍體就那麼老老實實地坐在座位上,動也不動地等著淹死。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點,汽車的車門並沒有落鎖,在這種水不深、水壓力不大的情況下,死者完全可以打開車門逃生,但是他沒有。」

「我也覺得蹊蹺。」凌漠說,「根據我們調查組前期的工作情況來看,結合前面被殺的兩個逃犯,這第三個逃犯也在我們抓住他之前死掉,而且都有偽裝,實在不可用巧合來解釋。他是在一種昏迷狀態下,被大卡車撞進了水塘里。可是,他為什麼會昏迷呢?」

在當地警方的普通警員看來,凌漠、蕭朗他們,只是市公安局招納一些年輕人進行培養並組建的一個重大案件調查組,都不知道有守夜者組織之說,所以凌漠也依據守夜者的規矩,對民警稱「我們調查組」,而不是說「我們守夜者」,對身份進行了隱瞞。

「能夠造成人體昏迷的因素不外乎幾種。」法醫說,「顱腦外傷、窒息、中毒或者突發疾病。從屍表來看,並沒有發現支持這些因素存在的依據。不過,我們會進一步屍體解剖檢驗,從而確證之前的推斷。」

程子墨點頭認可。

「那麼,尋找這一輛大貨車,有希望嗎?」凌漠轉頭問交警。

「這邊的村村通都沒有監控錄像。」交警說,「假如兇手熟知附近道路,可以利用監控盲區逃離現場。假如他再具備一些維修功底,修好車輛的撞擊面,就真的無跡可尋了。如果真的是法醫說的那樣,這個兇手為了故意殺人,做得還是很乾凈利索的。我們會抓緊時間在附近排查可疑車輛,看能不能發現線索。」

這樣的結局實在讓凌漠很不舒服。他不僅讓兇手趕在他之前殺害了S,現在連兇手究竟是用了什麼手段殺害S的,都搞不清楚。

不甘心的凌漠,跟著法醫一起趕到了位於市殯儀館內的法醫學屍體解剖室,想一探究竟。

第一次觀看解剖的凌漠,遭受了強大的心理震撼。在市井混跡十幾年,他自認為見過大風大浪,但是在自己的同類被開腸破肚的場景面前,還是不忍直視。程子墨則不然,要不是法醫堅稱她還沒有鑒定資質,她肯定也拿著刀上檯子了。

法醫在一項一項地排除。排除顱腦損傷和脊髓損傷,排除中毒,排除自身存在致命性或者致昏迷性疾病,排除人為因素導致的機械性窒息。最後的結論,死者可能並不是處於昏迷狀態落水的,而是處於一種自願狀態,所以並沒有展開自救的行動。或者,死者把車停在路上睡覺,落水的一瞬間因為冷水刺激,導致短暫性意識喪失。

法醫也知道,即便是自殺入水,很多人也會下意識地展開自救動作。但是在科學似乎無法解釋的情況下,也只有這兩種解釋了。

這兩種解釋就代表了兩種結論,一種是他殺,一種是意外。法醫無法從屍體徵象或者現場勘查中發現線索。

屍體解剖結束,已經是深夜了。

凌漠失落地離開,和組員們會合後,返回組織基地復命。

導師們聽說凌漠回來,紛紛起床,在會議室聽取了火狐組行動的內容,以及最後的結果。雖然本周的行動,火狐組的分析非常精彩,超過了戰鷹組,但是和上周一樣,導師們不僅要考慮過程,更是要考慮結果。

兩組本周的工作結果都是未能成功捕獲犯罪分子,但是都尋找到了案犯的下落。不管案犯有沒有死,只要活著見到人或者死了見著屍,對於脫逃案的辦理,都是可以定論性的結果。所以這一周雙方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既然結果一致,那麼時間就成為論輸贏的指標。戰鷹組發現M的屍體,是在中午十二點左右,而火狐組整整比戰鷹組晚了六個小時。

所以,除了唐駿,其他導師一致判定本輪競賽,戰鷹組獲勝。根據遊戲規則,火狐組應該通過投票或者組長指定的方式,淘汰一名表現最不盡如人意的學員。

凌漠受到唐駿的重託,自然不會像蕭望一樣犧牲自己,又不好直接指定淘汰某人,所以他決定用投票的方式來淘汰一名學員。投票儀式還沒有舉行,就有一名學員站了出來。他認為自己在整個行動中甚至連一個意見、一句話都沒有說過,所以他就是那名最不盡如人意的學員,他選擇了自我請辭。

淘汰工作沒有顯得那麼不近人情,大家都感激地和被淘汰的學員做了擁抱,目送著他收拾行裝,消失在夜幕之中。

凌漠此時已經沒有精力去悲傷或者不舍,他的腦袋裡充滿了疑惑。他暗自捏了捏拳頭,在自己的心裡發誓,一定要把這件事情調查清楚,一定要把殺人兇手繩之以法。雖然這個兇手殺的,並不是什麼好人。

第二天一早,當戰鷹組的學員們聽說他們取得了第二輪的勝利後,沒有歡呼雀躍。和凌漠一樣,他們每個人的心中都充滿了疑惑和擔憂。他們完全不知道兇手的殺人動機是什麼,完全抓不住兇手的尾巴,他們接下來的工作,又會遇見什麼樣的情況?

緩解大家情緒的,是兩天後蕭望的一個電話。

電話打來的時候,蕭朗正帶著大家在會議室里開會,他見哥哥打來了電話,興奮異常,趕緊打開了手機免提,讓大家都能聽得見哥哥的聲音。尤其是唐鐺鐺,最近幾天,她好像都瘦了不少,話也不多,但一聽到蕭望的聲音,立即恢複了活潑的本色,久違的酒窩也露了出來。

「你們還好嗎?蕭朗,聽說你當了組長,要好好乾哦!」蕭望的聲音還是那麼溫和可愛。

「好!」

「好!」

「好!」

學員們爭相回答道。

「我現在在東北。」蕭望說,「我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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