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致命偏差 2

分組討論,是在小會議室里進行的。小會議室和大會議室不同,是圓桌設計,每個小會議室可以容納二十多人同時開會。上半天課的時間裡,傅元曼著人為兩個小會議室也安裝上了LED顯示屏,方便討論分析的進行。

「有一個原則,不知道大家贊同不贊同。」作為組長的蕭望,在小會議室的LED顯示屏前來回走著,說,「為了徹底搞清楚整個案子的前因後果、犯罪動機、策劃方式等,我們應該盡量先抓捕策劃者,或者是了解整個策劃方案的人,對嗎?」

「擒賊先擒王是不錯,但是談何容易呢?」聶之軒說,「之前制定的方針,就是先捉住幾個人,然後挖掘出策劃方案。結果呢?三個人都熟知整個逃脫方案,但是都否認參與策劃,甚至對自己為什麼要逃脫,都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是啊,說是自己不知道為什麼會堅定不移地跟著A、B逃脫。」蕭朗說,「依我說,咱們就應該去抓捕策劃者,A或者B,其他人都不帶勁。」

「整個越獄案件的偵破,大部分警力都是圍繞抓捕A、B來進行的。」聶之軒說,「那麼多警察,還有咱們守夜者組織的導師們,最近的心血都是在抓他倆,都沒有絲毫進展。就憑我們幾個人,不太現實吧?」

「不過,現在認定A和B是策劃者,肯定是對的嗎?」蕭望說。

「我覺得沒有問題。」蕭朗說,「一來是這兩個人殺警察、搶鑰匙;二來他倆穿著警服混出去撬開下水道欄杆;三來被抓獲的三個壞蛋都說是他倆策劃的;四來這兩人是黑老大啊,那手腕,杠杠的。如果不是策劃者,他們有必要冒這麼大的風險嗎?傻嗎?」

「分析得有理有據、條理清晰。」聶之軒讚許。

蕭朗微笑著挺了挺胸膛。

蕭望搖搖頭,說:「冒大險這個事情說不通,因為每個人都冒著很大的風險,包括一些罪行很輕微的人。這個案子的動機很蹊蹺,不能用常理來分析。我是這樣想的,如果A和B是策劃者,他倆有隱藏罪行不得不逃脫的話,只需要殺人後換警服就可以自行逃脫了。拿鑰匙救出其他人,無疑是擴大了目標,無疑是增加了整個計畫的難度,無疑是讓整個計畫增加了暴露的風險,是得不償失的一件事情。」

「仗義唄。」蕭朗蹺起了二郎腿,「《古惑仔》上都說了:黑老大能混得開,首要前提就是要講義氣。」

「蕭望說得不錯,確實有疑點。」聶之軒說,「不過他們的真實用意也有可能是利用其他人來分散警察的精力,從而給自己逃脫爭取時間。」

「事實上看,這兩人逃脫後行蹤詭異,讓警方完全摸不到頭腦。」蕭望說,「他們冒險放其他人,並未對他們有所裨益。」

「那你的意思?」聶之軒問。

蕭望打開LED顯示屏,指著上面的幾張截圖說:「這是我昨天晚上觀看監控錄像的時候截取下來的。這裡面有一個身份不清的犯罪嫌疑人,編號為V。他是在公交車上盜竊,被抓了現行,經過審查,他拒不交代自己的真實身份,前科人員DNA資料庫也沒有比中前科劣跡人員。這個人在監所中時,尤其是在事發之前,總是歪頭向一個方向去看。你們看,這些截圖,都是他在向監所牆壁上方看的動作。」

「看什麼呢?」聶之軒問。

「我查了看守所的內部結構圖,這個方向上的牆壁上,掛了一個時鐘。」蕭望說,「也就是說,和其他人不一樣,事發之前,他一直在關注時間。」

「關注時間怎麼了,我現在還看錶呢。」蕭朗舉了舉手臂,說。

「我覺得,這個案子的策劃,可以說是非常巧妙。」蕭望說,「然而,最關鍵的部分,就是裡應外合的時間點的把握。策劃者在入監之前,肯定和外面策應的人,有時間上的約定。而這個時間的把握,決定了整個策劃的成功與否。這是我主要的論斷。另外,V堅持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也是個很大的疑點。」

「因為看時間,就確定他才是隱藏著的策劃者,這太武斷了。」聶之軒說,「這個人僅僅是個盜竊犯,還沒有前科劣跡,他更沒有任何必要策劃這麼大的一起越獄案。而且,既然編號是V,說明他是最後一個進入下水道逃離的。如果是他利用A和B殺人,然後救他出去,那麼他應該最先逃離吧?而且,A和B這樣號稱『叱吒風雲』的人,怎麼會聽他一個小盜竊犯的話?對於不交代身份的問題,這個不應該成為疑點。實際辦案中,很多盜竊犯都不交代身份,想逃避打擊。而且,逃脫的22個人中,也不止他一個人沒有查清身份。」

「這些,我都沒有想好。」蕭望說,「我昨晚也研究了V的相關行為,也沒有發現什麼可以突破的關鍵點。」

「哥,你不要告訴我們,你還沒有確定我們這周的追捕目標?」蕭朗問。

蕭望點點頭,說:「開始我準備分析策劃抓捕V的,但確實並沒有什麼進展。」

「不管策劃者是誰,我們還是首先要去追捕一些有跡可循的人的。」聶之軒說,「第一周最為關鍵,我們不能輸。」

「既然誰是策劃者咱們還有爭議,那麼,我們只有從重刑犯開始。」蕭望說,「因為重刑犯的社會危害性大,我們有責任將他們儘快抓捕歸案。我的精力都被V吸引去了,沒有深入研究其他犯人,各位同僚,不知道大家可有什麼高見?」

會場頓時冷場了。

「都沒有嗎?」蕭望有些失望。

聶之軒笑了笑,說:「我做刑事技術這些年了,我的感覺就是,分析案件的時候,很容易出現『新手怕老手,老手怕高手,高手怕失手』的情況。現在需要一個拋磚引玉的人。」

「那我來拍磚。」蕭朗站了起來。

「是拋磚!笨死了。」唐鐺鐺掩口笑道。

這讓蕭望驚喜萬分。他的這個弟弟,整天沒個正形兒,也從來沒有對任何一件事情真正地投入身心、專心一意。在這個他並不感興趣的職業里,他居然能率先發言,實屬不易。蕭望向蕭朗投去讚賞的目光,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可以發言。

「其實,其實我昨天也沒有準備,我就是瞎說啊,你們就一聽,別太當回事。我就是剛才在看我哥播放幾個片段的時候,發現一個小細節。」蕭朗說,「好像,幾個鏡頭裡,都可以看到一個人,在紙上畫畫。」

會場頓時有一些暗笑的聲音。

「在紙上塗塗畫畫很正常吧?」蕭望猶豫著重播了剛才截取的一些片段。果然,總能在畫面的一個小角落裡,看到一個身穿06號囚服馬甲的人,孤獨地在塗寫著什麼。蕭望暗自佩服蕭朗的觀察力。

「我覺得,現在都是什麼時代了?」蕭朗說,「即便是不去上網,不去運動,沒有手機刷微博,那也應該是看看報什麼的吧。在紙上塗畫,最大的可能就是寫信。但是也不能總是寫信啊,他當自己是信鴿啊?這些片段都是來自不同的日期,那麼,這個人不會是在寫信,肯定是在畫畫。」

「信鴿又不寫信。」唐鐺鐺仍然在笑。

「現場勘查資料里,好像沒有發現有繪畫什麼的。」蕭望翻了翻桌子上的資料,「不過如果這個人每次畫完就丟棄的話,就不會在現場勘查中被發現。」

「分析得非常有道理。」聶之軒說,「你們不要笑了,我覺得這是一個重大發現。我們肯定能在各個監控里,發現更多的關於他正在塗寫的視頻。」

「如果知道他在塗寫什麼,估計就有重大線索了。」蕭望興奮地拍了拍桌子,不僅是因為他們抓住了一個重要線索,更因為他弟弟真的不僅僅是一個有勇無謀的愣頭青了,弟弟這麼出眾的觀察能力,讓他格外興奮。

「有什麼辦法知道他在塗寫什麼嗎?」蕭朗對公安業務一竅不通。

聶之軒說:「現在最便捷的方法就是模糊圖像處理技術,從視頻監控中,尋找畫面比較大的幀,然後處理出清晰的畫面。尋找倒是容易,大家都可以上手。但是這項技術倒是極為專業,很難,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這方面的專家協助我們。」

「難嗎?」捧著臉蛋在旁聽的唐鐺鐺冒了一句,引得所有人都看向她。

她的臉唰的一下紅了。

「大小姐,你會嗎?」蕭朗問。

唐鐺鐺點點頭,說:「聽說過,倒是沒真的操作過。不過應該不會太難吧?我以前看美劇的時候,研究過一點兒這種技術的理論。其實就是用一些傅里葉的變換法……」她看大家的臉上都寫滿了迷茫,立刻換了種簡單易懂的說法,「總之,給我點兒時間,我覺得我可以寫一個小程序,把圖像處理好。」

「太好了!這樣吧,我們今天下午和晚上,給每一名同志分配任務。兩天的視頻量。」蕭望說,「每個人要看完自己分配到的那兩天的所有監控。截取這個人所有塗寫的畫面,然後交給唐鐺鐺進行處理。看看能不能處理出一些線索。」

「嗯,我再補充一下,」聶之軒翻著案犯資料,插了一句,說,「這名犯人,編號為H,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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