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波光粼粼的江面倒映著岸上的霓虹燈,綺麗漂蕩,空氣中瀰漫著曖昧的樂聲。

每個晴朗的夜晚,這條沿河的酒吧街都被酒色財氣所包裹,男男女女揮霍著時間、體力和激情,沉醉在虛幻和現實接壤的世界裡,這個世界充滿了荷爾蒙的味道。

此刻,卸下所有偽裝的周兵獨自坐在江邊的一張小圓桌旁,手裡捧著一大杯啤酒,享受這難得的悠閑時光。

遙遠的江面上,夜航的船隻徐徐划過,隔江的對岸是一片片望不到頭的江景房,間或亮著燈,江上飄來的風裡充滿了清涼的味道。身後,酒吧街上的嘈雜和五光十色,彷彿又成了另一個世界。兩個世界交錯在一起,讓他沉溺其中,感受到了一種虛幻的愜意。

他很想就這麼一直坐著,忘記他的身份,忘記警察的抓捕,忘記這不知何時才能真正金盆洗手,做個普通人——當然,最好是普通的有錢人。

直到眼前出現的一樣事物將他拉回了現實。

這是一個緊緻短裙包裹的臀部,上半截是一段優美的曲線加一個姣好的面容,下半截是一雙筆直結實的妙腿。

他的目光跟著臀部移動,臀部經過了他的桌前,他忍不住開口喊了聲:「美女!」

美女回頭,好奇地打量著他。

他微微舉起酒杯,捋了下頭髮,笑起來:「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喝你媽啊!」回答他的是一個粗魯的男聲,當然,不是這位美女的聲音,聲音來自相隔不遠的一張桌子。

周兵轉頭看,那張桌子圍了七八個混混兒模樣的小青年,一個頭髮翹起、穿著短款夾克背心的小夥子瞪著他叫罵,美女朝周兵歉意地笑笑,便轉身回到小夥子身旁,款款坐下。顯然,這是人家的女朋友。

周兵無趣地撇撇嘴,輕聲罵了句,別過頭舉起杯,繼續喝他的酒。

「你罵誰呢?」誰知對方聽力很好,這句輕罵落入耳朵,那人霍然站起身,拎起一個啤酒瓶,徑直朝他走來。

周兵瞳孔收縮,瞄了對方一眼,手指微微用力抓牢杯子,但馬上又卸了力氣。他身上背了一堆案子,可不想在外面惹事,便又低下頭繼續喝酒。

可他這種息事寧人的態度卻被對方視為再度挑釁,舉起啤酒瓶指著他額頭:「你再給老子拽一下試試?」

周兵被人用啤酒瓶指住頭,馬上站起身,儘管他身手很好,可畢竟不是什麼武林高手,對方要居高臨下當頭砸來,他怎麼也躲不過去。

小夥子的女朋友和同桌夥伴見衝突一觸即發,紛紛趕了過來,合著擋在兩人中間,把小夥子往回推,勸他算啦算啦。又有人到了周兵面前,滿不在乎地拍拍周兵肩膀勸說,我朋友喝醉啦,你也別跟著犟啊,他脾氣不太好。

周兵厭惡地瞪著這群人,過幾秒,強自忍住脾氣,往後退了一步。

小夥子被眾人隔著,依舊握著啤酒瓶,遙遙指著周兵:「坐下,聽到沒有,坐下!你還敢站起來!老子今天要你跪下!」

周兵見他得寸進尺,忍不住回罵一句,若換成往常,早衝上去把他扔進江里了,一般人遇著這種小流氓自然不敢惹,周兵可是傷過警察的刑事重犯,豈能怕他?可話出口的下一秒他又後悔了,老闆反覆提醒過,犯罪期間千萬別在外惹事。

周兵不想惹事,可這句回罵徹底激怒了對方,小夥子直接把手裡的啤酒瓶隔空朝他砸來,大吼:「你找死啊!」

「砰」的一聲,周兵本能地向後躲避,啤酒瓶沒有砸到他,卻把桌上的啤酒桶砸破了,啤酒和碟里的零食濺了他一身。周兵瞬間臉色變得鐵青,狠狠瞪著對方,眼睛裡只剩下了一層冰冷,瞬間起了殺心。

見到要打架,附近桌子的客人們瞬間以他們為圓心,潮水般散出一個大圈。酒吧街的保安聽到動靜,急忙奔過來喊:「喂,不許打架!」

這一桌的年輕混混兒都是整天混跡夜場的紈絝子弟,打架見得多了,其中一又高又壯的文身男子仗著他們人多,知道周兵單槍匹馬不敢動手,便故作姿態地走上前,拍拍他的肩:「兄弟,我朋友喝多了,不好意思了,你去跟他道個歉,就走吧。」

周兵目光移到高個男拍他肩膀的手上,真想當場把這隻豬蹄給掰斷。又一想到酒吧街是治安隊巡邏的重點,經常有警車在外面晃蕩,他不能衝動。可是要他道歉,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思索幾秒,一言不發地轉過頭離去。

高壯男笑著呼了句:「嘿,還有點兒脾氣。」不過他見對方離開,已是露怯服輸,倒也沒有追上去為難。

可挑事的小夥子見他就這麼走了,心裡頭怒極,一把掙脫開旁邊朋友的拉扯,猛衝上去,照著周兵屁股就是一腳,踢得他一個踉蹌撞翻了一張桌子。

周兵扶著椅子站起身,轉身就要反擊,但見那小子已經被夥伴們拉住,他咬牙站在原地,陷入猶豫。

坦白說,他不怕打架,即便對手是一幫人。只是單挑一群人,下手必須又快又狠,迅速把其中幾個打到爬不起來,結束戰鬥。否則這麼多人一起圍毆他,若有人再掏出匕首之類的兇器,他也是吃不消的。可他下手一重,就是下死手了。他和劉齊都是特種兵出身,而且專業素質極強,退役時差點兒被招進國安局。他怕真動起手來,就把這群王八蛋打死或打殘了,那就不是治安案件,而是刑事案件,警察再看到他一人能打趴下一群人,聯繫到他的體形,很可能當年的黃金盜竊案和現在的連環入室搶劫案,最後都因這場打架暴露了。

今晚他沒有任何偽裝,如果警察因此查他,他是一百個跑不掉了。

幾秒的間隙里,冷靜權衡輕重後,周兵深吸了一口氣,放棄了反擊的想法,正要再次轉身離去,突然旁邊衝出一條人影,在所有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飛起一腳踹上挑事小夥子的胸口,這一腳用力太大,竟直接把對方在朋友拉扯中踢到雙腳離地飛出去,「砰」的一聲砸在塑料桌子上。

小夥子被踹飛,同桌夥伴瞬間反應過來,紛紛拿起酒瓶、桌椅當武器,朝那人胡亂砸去。

周兵一見來人是劉齊,就頓感頭痛,這小子做事特別極端,不知輕重,平日只有自己能壓住他,這小子上場肯定直接把這群人往死里弄了,他趕忙隨手抓起一張椅子,猛向這幫人掄去,一把抓住劉齊,氣急敗壞吼道:「別惹事,走!」揪著他就朝酒吧旁的一片小樹林逃進去。

他拉著劉齊一路狂奔,片刻不敢停留,左突右拐,跑了不少路,最後從一處沒人的地方鑽出來,穿過馬路,來到一條偏僻的小街上才停下來喘氣。

休息了幾秒,周兵頓時破口大罵:「你腦子有病啊!你知不知道酒吧街外面每天停著警車、機動巡邏隊啊!把他們引來怎麼辦?你打得過?你逃得了?那兔崽子踹的是我,你急什麼!我忍著不動手,你倒好啊,一腳把人踹飛,無影腿啊!你自己說,那人肋骨有沒有被你踹斷?」

劉齊被他訓得毫無脾氣,緊張不安地搖擺著手。

「你也不知道?你自己踹的你都不知道?我看這一腳絕對把他踢傷了!」周兵焦急地來回踱步,過了片刻,半是安慰自己,「那王八蛋還年輕,你這一腳踢不死他。要是對方來個老頭,你也這麼來一腳,踢死了怎麼辦?那就有趣咯,這麼多起案子下來,警察不知道我們是誰,結果你一腳把人踢死,警察順帶把從前的案子破了。」

劉齊滿臉委屈,做著各種手勢解釋,表示他一時衝動,沒考慮這麼多。

周兵看他這副樣子,擺擺手道:「算了,酒吧街三天兩頭都有打架鬧事的,好在你就傷了一個,我最後那會兒見到這夥人從身上拔出刀了,怕這些混混兒也不敢主動報警。就算警察聽到動靜過來,旁人也是說那蠢貨先動手,而且他們掏刀子了,警察應該不會費力找我們。」

劉齊慌張地點著頭,接受教訓。

周兵噓了口氣,想起剛剛的經過,一陣後怕。

好在那一刻反應快,他馬上拉起劉齊拔腿就逃,穿過了那麼多條林蔭小道,事後警方如果要查他們的蹤跡,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畢竟只是打架嘛,小流氓先動的手,又不是命案,警察頂多看一下旁邊的監控,不會勞師動眾的。

周兵細細分析一番,總算放下心來,這才拍拍劉齊肩膀,調侃道:「對了,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至少玩到後半夜呢,看來是高估了你。嗯……那麼你今天做了幾次?」

劉齊略顯失望地搖著頭,掏出手機,在記事本里打出三個字:「大姨媽。」

周兵頓時臉色一變,抽出一支煙,冷聲問:「你今天又給她錢了?」

劉齊點頭。

「給了多少?」

劉齊伸出五根手指。

「五千啊?」

劉齊搖搖頭。

「五萬?」周兵臉拉得很長,「昨天給你的錢,你全給她了?」

劉齊默認。

周兵倚靠在人行道的欄杆上,沉默地抽著煙,過了半晌,重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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