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6、穿越「死亡帶」

時至今日,我仍然清楚地記得那次旅行的細節。因為我當時就有一個激動人心的想法,如果我得以倖存下來,一定要把這次特殊的旅行記錄下來。因為,這是怪醫杜里特一生中最有意義的、最奇特的一件事。另外,我對醫生的一些習慣還很了解,只要是與科學研究有關係的事物,他都會很在意,而且過目不忘,相反的,那些和科學研究不搭邊的事物,他會忘得比誰都乾淨。還有一個原因,親身經歷的事情,只有我和醫生兩個人可以寫下來。

可是有些地方,我想記住也難。因為自從大蛾子開始加速前進後,氣流在耳邊的尖叫聲就特別恐怖,欣賞風景的心情全沒有了。果真如醫生所說,空氣越來越稀薄,我只能把整個腦袋都埋在花朵里,才能保持呼吸順暢。這樣一來,別說是欣賞美景了,說會兒話,都變得十分困難。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更壞的事情還在後面。我們終於進入了「死亡帶」,沒有一丁點空氣。

由於缺氧,大夥已經處於昏昏欲睡的狀態了,身體和腦袋也不聽使喚了。醫生也好不到哪裡去。更恐怖的是大蛾子,它也回答不上來問題了。後來我才知道,大蛾子自己也不清楚到了這個鬼地方應該怎麼飛。不知道是大蛾子不懂科學,還是醫生與蛾子交流得不夠好,我們就這樣暈乎乎地飛過去了。所以說,我把這段經歷寫得模模糊糊的也不足為怪了,因為當時的「船員」全都暈乎乎的。在這個鬼地方待得越久,「飛船」的速度就越慢,直到最後已經完全走不動了。大蛾子自己比原來更賣力氣地拍打著它的翅膀,但是這個「死亡帶」里壓根就沒有空氣,它的翅膀離開了空氣根本就無法飛行,即使用儘力氣也白搭。一小會兒後,地球引力也漸漸消失了,它的身體失去了平衡。「飛船」和「船員」們全都像喝了迷魂湯,暈得東倒西歪。大約過了4個小時,大蛾子已經不能前進了,只能原地踏步了。

我們哪裡還顧得上前進,當時就知道一件事情:吸氧,吸入充足的氧氣,這樣才有活下去的可能。每個人都把腦袋埋進了花朵深處,一點也不想伸出頭往外面看。其實,地球這個時候就像一顆放在遠處的小圓石頭那麼小了。

這個時候,一件滑稽有趣的事情出現了,你想原封不動地待在一個地方都不太可能了,你稍微不注意,就會飄到很遠的地方!這個時候,你也不用關心你是腦袋朝地還是腳朝地了,因為無論你是哪個姿勢,都是一樣的感覺。我們失去了地球引力,你只要抓住蛾子的皮毛,就可以安全地待在原地。你要是不注意,伸一伸腿,就有可能離開大家,獨自飄到宇宙中去,懸浮在半空中。

雖然有趣,但是,我們誰也沒敢試一試。我們當時的首要任務就是緊緊地挨在一起,埋著頭用力吸花氣,希望可以好受一些。那是我這一輩子最害怕的時候了!那種難受勁兒,用言語根本無法形容。引力和重力似乎全都消失了,只要你動一下,肚子里就會翻來倒去的不是滋味。我直接閉上眼睛拚命地吸著花香,耳朵里咚咚地響著,像是有人拿著一個大鑼在你耳邊使勁地敲。

我也說不上來到底飄了多長時間,反正是很久很久,當時就有一種世界末日馬上就要到來的恐懼。我對身旁發生的事情也沒有了好奇心,所有念頭蕩然無存,我想在那個時候,醫生也一定是這種感覺。我當時甚至還有輕生的念頭,只想死了算了,就不用受這份洋罪了。和大家一起死在這個「死亡帶」,我也值了,當時的想法真的很簡單。

可是,沒想到發生了奇蹟。就在大夥憋得要命,透不過來氣時,我們的「飛船」忽然不再晃動了,穩穩地停住了。我狠狠地吸了一口氣,抬起腦袋,向外看了看。因為沒有空氣,我看了十幾秒後又趕緊把腦袋重新埋進了花朵里。這種感覺說不出來的奇怪,似乎有人用一隻大手捂住了你的鼻子和嘴巴,就在我再一次把頭埋進花朵時,卻感覺沒有剛才那麼難受了,舒服了很多,周圍的景象也漸漸地清晰了。地球和月亮的位置已經和原來完全不一樣了,之前是地球在腳下,月亮在我們的頭頂上;到達月球後,完全反了,地球跑到了我們的頭頂上,月球卻在我們的腳下。

當我的腦袋恢複了一些意識後,我立刻理解了這種現象,這表明我們的「飛船」把自己的身子調了個個兒,而且是上下調了個個兒。值得一提的是,大蛾子已經可以自由飛行了。雖然這個大氣層沒有地球上的條件好,但是它可以控制自己,不再原地踏步了。我當時就在想,也許剛才是最危險的一段旅程,過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就會成為第一批來自地球的登月探險者。

我們的旅行變得輕鬆多了,我的肚子也不難受了,還能睜開眼睛看看周圍,腦子也不混亂了,可以思考問題了,剛才可怕的感覺也煙消雲散了。我想到了醫生和奇奇,也不知道這二位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估摸著過了一個多小時,我似乎感覺到了來自月球的引力。大約又過了半小時,引力的作用開始影響到我們了,那種感覺——瀕臨死的感覺,總算熬過去了!在「死亡帶」時,似乎沒有了方向,沒有讓你歇腳的地方,怪不得醫生稱那個地方為「死亡帶」。在那個鬼地方的感覺,我真的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我的時間感和方向感也沒有了,全都亂套了。後來我問醫生,我們總共飛行了多久,他告訴我,在過「死亡帶」時,他的表因為沒有了地球引力已經停了,直到我們進了月球的影響範圍,醫生的表才慢慢地走了起來。但是,中間停了多久,這個無從知曉。我們離開「死亡帶」後,肚子就開始餓得咕咕叫,餓極了。

後來醫生自己試圖計算過這段時間。他用光來計算,比如地球被陽光照亮的時間,它變暗的時間,以及月亮停止反射陽光,轉向開始反射地球光的時間……他在本子上不厭其煩地算了很久,一個本子都快要算完了。但問題的死結還是在於,在經過「死亡帶」時,並沒有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記錄下時間。太陽、月亮、地球升起了幾次,降落過幾次,當時我們的小命都快沒有了,腦子裡那麼混亂,連抬起頭的意識都沒有,誰又會注意這個問題呢?我們的發現也就這麼多:醫生的表,在經過「死亡帶」時停住了,在接近月球時又可以工作了。還有一點,月球的引力只是地球引力的1/6,醫生的表其實和原來的時間不一樣了。一句話,醫生忙活了半天,還是沒有計算出這次旅行的準確時間。

接下來的過程就舒服多了,我們也能看清楚了。月球上的氧氣越來越多,剛才身體的不舒適感便漸漸消失。這裡的空氣,和地球上有很大不同,月球上空氣的主要成分是氧氣,這比地球上的空氣更令人心醉。

我慢慢抬起頭,想看看與我同行的夥伴們和外面的景色,抬頭一看,醫生和奇奇猴也正抬著頭,這兒看看那兒瞧瞧。讓我感到意外的是波利,它竟然是那次旅行中唯一一個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的「船員」。沒有了地球的引力,它就被吊在半空中,它說這對它而言就像一個有趣的遊戲。可惜它沒有科學的概念,在路途中壓根就沒有注意到時間。這隻老鸚鵡,它很藐視人類的科學教育,它的觀念是:人們總是累死累活地想去搞明白的那些「科學」,它們鳥兒一生下來就會,用不著那麼費勁。

我和醫生是用打手勢的方式進行交流的,我們之間配合得相當默契。因為我們的雙腿已經麻木了,用不上勁兒,根本不敢站起來。我們和暈船的乘客差不多,彼此坐在對面,微笑著、興奮地打著手勢。這要命的恐怖天氣終於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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