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8、24小時的一生

甲蟲不想再繼續講下去了,因為正如它自己所說,確實沒有什麼好講的了,可是醫生提的問題越來越多了。這隻甲蟲的經歷很不可思議,像一部歷險記,醫生想從中把握一些具有科學價值的東西。

「帶你去國外的那隻野鴨,你還記得它的樣子嗎?」奇奇問。

甲蟲回答說,那隻野鴨長得還不錯,臉上有一些粉紅色斑點,有一部分的羽毛是灰色……甲蟲說到這兒,醫生若有所思地說:「斯大兵,我估計帶它出國的不是一隻野鴨,而是一隻鵝。因為野鴨不可能有那麼大的腳。腳上帶上一塊土,土裡還有一個甲蟲,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它飛行,這點野鴨是辦不到的。我好像見過這種鳥。每年一到立秋時節,這種鳥就會來一次英國。看來,我得再問問甲蟲出國時的一些地理問題。」

杜里特又和甲蟲聊了很久,如出國路途中的情況,和它們碰面的一些小鳥的外貌以及目的地海岸線的形狀……甲蟲和杜里特交談著,我看到杜里特很興奮,肯定是與甲蟲的交流很有研究價值。

忽然,醫生一臉興奮地對我說:「斯大兵呀,那個地方是巴西的北部!沒想到這次會有這麼大的收穫!我之前就一直搞不明白一件事情,歐洲和美洲距離那麼遠,很多特別的生物,怎麼會在兩個地方出現呢。現在我終於搞清楚了,大鳥……帶著這個小甲蟲……還有海岸線……我正在寫的那本書差一章就寫完了。天哪!我要寫一寫這最重要的研究成果了,如果我的這些昆蟲能夠記錄下我想要的東西,效果也許會更好一些。可是,昆蟲們似乎對這些東西並不感興趣。也許……」他停住不說了。

「您是不是有些異想天開呢,醫生?」我笑著問,「您想讓昆蟲們做你的助理,幫你做研究?」

「這有什麼不妥?」他很嚴肅地說,「在很多問題解決方法上,昆蟲並不比我們人類差,很多時候,只有昆蟲才能觀察到事實的真相。」

醫生又與甲蟲交談了很久,這隻小甲蟲已經很累了,醫生向它表示謝意後,我就把它放回了小水箱里。

為研究昆蟲語言,我們還和另一位昆蟲交談過,交流過程也很有意思。故事的主角是一家子蜉蝣。我從醫生那裡了解到,蜉蝣生存的時間很短,它們只有一整天的壽命。

「我一直不明白,斯大兵。」杜里特說,「它們的一生是這樣的短暫,那它們為什麼還要費盡周折的來世上一趟?它們的壽命總共才24個小時。狗的壽命是10到20歲,人要活到60到90歲,高山好幾千年也有可能絲毫不動。可是這些小傢伙,它們所有的時間加起來也不過一天一夜,它們將一生所有的酸甜苦辣、喜怒哀樂全部濃縮在了這一天里,可是它們並沒有愁眉苦臉地面對一生,它們照樣知足常樂的活著,它們的蟲生觀、價值觀,肯定很獨特。」

這是一隻綠色的蜉蝣,身體瘦小。我們將它放置到了聽力裝置上。它是一大早出生的,現在已經到了下午2點,也就是說它已經蟲到中年了。它看起來異常虛弱,可憐巴巴的樣子讓人不禁想起了它的短壽。

我們已經工作了半個小時,可是一點進展也沒有。它看起來有很多話想對我們說。但是我們和它之間還是有語言障礙的。換言之,無論換了誰,如果它的一生只有短短的24小時,那麼它說話的速度肯定會很快。我們看得出來,它真的是口若懸河,一秒鐘就可以說出上千個單詞。但問題就在這裡,它的速度太快了。

「我知道了,斯大兵。」醫生說,「我們太不人道了,我們太自私了!半小時對我們來說雖然沒什麼,可是對它而言,那是多麼彌足珍貴的時間啊!它的半小時就相當於我們人類的18個月,它現在肯定在生氣呢!如果讓我們一口氣說上18個月,誰受得了?我們不能這樣浪費它的時間,現在就放了它。我們得多找幾個蜉蝣來,與它們每個交流的時間不要超過5分鐘。只要我們把這些信息全部記錄下來,能夠從每一個蜉蝣那裡得到一點信息,積少成多,效果也許更顯著。」

於是,我們決定改變一下研究方式,對十幾隻蜉蝣分別進行談話。

這個想法不錯,但是具體操作起來很費勁。善良的醫生,他給了蜉蝣們相當大的權力,與每一位蜉蝣的談話時間不能超過5分鐘,而且,在研究過程中,還要保證被邀請者們的自由。我們只好來來回回地跑到濕地里去捉,而且一次只能捉一隻,帶回到試驗室里,立即進行談話、記錄。幸運的是,當時正值春季,每天都可以捉到它們。

直到第22天,我們才有了一些收穫。我們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跟上蜉蝣們的語言速度已經不是問題了。這些受邀者講起話來很特別,不僅快得要命,而且發出的聲波給人一種眩暈的感覺。為了跟上蜉蝣們的語言速度,我們在記錄時就用一個符號來代替一句話。每送走一個蜉蝣,我們都要趁著還沒有忘記,先把筆記里的符號還原成正常的文字。

杜里特把尚未完成的一本書完成了,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把對昆蟲語言的研究寫進了最後一章,這應該是全書中最有意思的一部分了。因為這些蜉蝣讓我們感到很吃驚,它們不但語速很快,觀察力也很敏銳。試想一下,24小時就是它們自己一生的時間,它們對這個世界的洞察和體驗,自然是速度越快越好,而且它們見解獨特,和其他生物有很大的區別。在時間觀念方面,蜉蝣類比任何動物都要先進,它們從來不會浪費自己有限的時間。

「斯大兵,身為人類,我很內疚。」醫生說,「我們人類做的很多事情,也許蜉蝣們都不可能完成。但是,看看我們的那些領導人,他們24小時內,都做了些什麼事情?與他們相比,這些小得可憐的蜉蝣,它們才真正懂得做什麼事情是最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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