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3、「果醬紅」

昆蟲中最有意思的就屬那隻馬蜂了。醫生跟許多馬蜂打過交道,唯獨這隻馬蜂讓醫生收穫頗豐。它個頭不大,卻機靈得很。只要屋子裡保持適宜的溫度,它就會一直說。它就像個寵物,無論醫生去哪兒,它都要跟著。它向醫生髮過誓,不管醫生怎麼擺弄它,它都不會蜇醫生。

它喜歡趴在醫生的領子上,拱卜豬總是叫它「果醬紅」。因為有一次醫生問它最愛吃什麼,它說有一種果醬很合它的胃口,但是不知道那果醬叫什麼名字。我們就拿來了杏醬、桃醬、維多利亞李子醬給它吃,最後才弄明白,它所說的果醬是紅色的橘子果醬。

於是,我們立即拿來好多果醬,小馬蜂見了,高興壞了,開心地吃起來。看到它吃果醬的樣子,我們立刻感到,不能這樣讓它一直吃下去。如果它吃得太多,一會兒就會犯困,等它醒來就會頭疼。它太喜歡吃果醬了,有一次,它竟然不小心掉進醬罐里去了,它還樂在其中呢。但是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被果醬淹沒啊,最後,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它給弄出來,還給它洗了個熱水澡。因為它的身體包括翅膀全都粘到一起了。給它這種小型昆蟲洗澡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會把它的身子弄壞,我們只好請了小白鼠幫忙,只有它的手才能讓小馬蜂不受傷害。

愛吃果醬的「果醬紅」就這一個缺點,吃果醬時得有人看著才行,在其他方面都不錯,沒有壞脾氣。它蜇過拱卜,所以拱卜很害怕它。它總是把任何地方都當成自己的家,沙發、椅子、床、地面……所有它能站住腳的地方,它都會舒舒服服地在上面玩,很少顧及他人,大家並不害怕它,唯一擔心的就是它身材太小,人們一不小心就會一屁股把它壓扁,或者一腳把它踩死。

果醬紅給我們講過很多昆蟲世界的故事。我最喜歡的就是《全勝八鐵盧》。不妨讓它再簡單複述一遍這個故事:

八鐵盧大戰的戰場,是一個很美麗的峽谷,峽谷兩邊是逶迤的山巒,山巒上有大片大片的葡萄園和橄欖林,歷史上多次有名的戰爭,就是在這個壯觀的峽谷里打響的。我們選擇在這個峽谷里戰鬥,是因為它有得天獨厚的條件:一是因為這裡的自然條件適合戰鬥,二是因為此地是三個國家交界的地方,是個很重要的戰略要地。在附近的田野上、樹洞里,居住著大量的馬蜂家族。

不同種類的馬蜂,大家成群結隊地居住在那裡。關於戰爭的事情都是一代一代流傳下來的,我們最痛恨、最害怕的事情莫過於戰爭,在我媽媽的那一代就發生了兩次戰爭。

在我們眼裡,戰爭就像鬥牛場上挑逗牛的那塊紅布,只有最愚蠢的人才會挑起戰爭。雙方會在這個美麗的峽谷兩端火速趕來,他們手裡拿著炮、槍,還有很多別的武器,然後雙方開始炮擊。炮彈一經炸開,就會散出令人作嘔的火藥味,然後這些炮彈就會把一棵棵參天大樹連根拔起,徹底毀滅大小不一的蜂房。那些可愛的蜂房,是我們花費了幾個禮拜的時間才修築起來的啊!打完仗後,他們就會馬上撤離,把成千上萬死了的戰士、戰馬扔在戰場上不管不問,噁心的腐臭味瀰漫著整個峽谷,那氣味比火藥味更讓人難以接受!

其實,打仗並不能解決問題。因為不久之後,矛盾還會繼續惡化,他們又會捲土重來,雙方再戰鬥一次,美麗的峽谷又要被無情地糟蹋一遍。

我還年幼,真正的戰鬥我並沒有見過,這些事情都是從老一輩那裡聽來的。沒想到一天下午,我們剛剛修築完一個漂亮的新蜂房,我叔叔就飛來了,它緊張地說:「聽著,快要打仗了。這房子蓋好了也是白蓋,你停下手裡的工作吧,還能省下不少麻煩。」

「您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我問叔叔。

「我剛才出去了,已經觀察得很清楚了,就在山口那邊,正準備武器呢。我看到一門大型的加農大炮,那就是上一次打仗時用的武器。領頭的那位將軍,名字叫『吹鬍子瞪眼將軍』。大家都這麼稱呼他,他打仗從不按規矩出牌。」

我一聽,馬上就緊張了起來,剛剛建好的房子,不能讓他們就這麼把它毀了,不行,我得做點什麼……第二天我趕緊起早飛出去,大致看了看形勢。我來到峽谷南口,果然看到一支裝備精良的軍隊,喧鬧聲響成一片,帳篷和戰馬連成一片。我看到很多彈藥,還有各種打仗用的東西。

看完南邊的形勢,我又來到了北邊山口,北邊的士兵與南邊的士兵數量上差不多,可謂勢均力敵。等到時機成熟,兩隊人馬就會衝到峽谷中央,然後愚蠢地幹上一仗。

第二天天一亮,我們就被如雷貫耳的軍號聲和戰鼓聲吵醒了。我一直有個想法——憑藉自己的力量為我的蜂類家族做點事情。我飛出家門,來到了戰場,先去偵察了一下。

在小山丘上,我大老遠就看到一門大炮屹立在那裡,從這裡還能看到士兵和戰馬。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我離戰場更近了。

在一大群穿著紅色衣服的人中間,有一個人騎著高頭大馬。看來,這個人是個重要人物。他手握望遠鏡,四處看著,這裡望望,那裡望望,傳令兵每隔幾分鐘就會向他報告一次信息,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叔叔說的「吹鬍子瞪眼將軍」。當然了,這只是我個人的猜測。我們之所以這樣稱呼他,是因為他下命令時總是大聲喊叫,他的鬍子也跟著他的嘴巴一撅一撅的,樣子很像海象。兩邊的軍隊,一邊名叫「碾成粉末大軍」,另一邊叫「炸成碎片大軍」。不過,這是不是他們的真名就不一定了,而這個吹鬍子瞪眼將軍則是炸成碎片大軍的將領。

這位統帥站在大炮旁邊,目的很清楚,他想把整個局勢看得更仔細些。同時還有一好處:這個地方比較安全。他不停地吹著鬍子,看來,他很期待這個仗能夠打得漂亮些。只是不用等他的仗打完,我們美麗的峽谷就被蹂躪得不成樣子了。

看著他在我旁邊氣勢洶洶的發號施令,我感到異常氣憤。我一直想干點什麼,可是我一時又想不出來什麼好點子。幹什麼好呢?我的體型這麼小,能幹什麼呢?

從峽谷深處突然傳來了刺耳的軍號聲,大炮立即開始炮轟!戰馬長鳴,快速向前奔去,吹鬍子瞪眼將軍和他的下屬們騎著高頭大馬向前奔去,在大炮的一邊向峽谷里望去。戰鬥打響了!

這場戰役的目標,就是佔領這塊美麗的峽谷。至於為什麼一定要佔據這個峽谷,想必他們自己也不清楚。只是一旦想佔據峽谷,就會有人想打仗。最後的贏家是誰,對我們這些馬蜂來說沒什麼區別。不管誰來管理峽谷,都會把峽谷弄得亂七八糟,我們最大的希望就是——停止戰爭。

第一聲炮響過後,馬群立即沸騰了起來。我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兒,一個好主意閃現在了我的腦海!如果我趁那位吹鬍子瞪眼將軍不注意,飛過去蜇他一下,應該不會有太大的效果(其實我早就想蜇他了),但是,如果我蜇一下這位將軍的坐騎——那匹馬,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慢慢靠近將軍的馬,哇!這馬真不錯啊!短短的毛皮油亮,如果我飛到它那兩個大大的鼻孔前面,裡面噴出的熱氣流足以把我吹走,它精神抖擻,眼睛炯炯有神,一直盯著前方的戰場……我打量了一下這匹馬,便在它的肚子蜇了一下。不過,這一行為對馬而言是很不公平的,我想,事後得向這個威猛的傢伙道個歉。

令我沒想到的是,產生的效果會這麼快。那馬猛地晃了一下身體,然後,馬、吹鬍子瞪眼將軍和我,我們三個一同衝下了山坡,快得就像離弦的箭。與此同時,雙方的軍隊已經快到谷底中間位置了,我緊緊地抓著馬肚子,才不至於被風刮跑。站穩腳後,我又在馬肚子上蜇了一下,馬跑得更快了。跑到谷底時,我看到很多騎兵正在向前沖。我怕這匹馬會拐過彎回它自己的軍隊,於是,我又蟄了它一次。它這一次真的是拼了命地跑了,我在它身上已經待不住了,快得把我都甩下來了,我趕緊跟著它飛,如果它回頭,我會蜇它第四次。它並沒有打亂我的計畫,果然橫過谷底,跑向另一個山頭了。

這位將軍的馬帶著將軍跑遠了,這可把那些騎兵嚇壞了,大家知道吹鬍子瞪眼將軍就是他們的統帥,連統帥騎著馬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逃跑了,他們這些手下還打什麼仗呢?結果我不說,想必大家也很清楚了。吹鬍子瞪眼將軍的下屬亂了陣腳,馬上全速撤離了戰場。碾成粉末大軍不戰而勝,沒有浪費一兵一卒便取得了勝利,得到了大量的獎賞和讚美。

果醬紅講完了它的故事:「事實上呢,你們也都清楚。正是我——一隻馬蜂,才是那場戰爭的真正贏家!果醬沒有了,再給我來點……好,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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