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0、隱居狗

我決定從此與人類斷絕關係,以後的生活再也不與人類打交道了,因為人類讓我感到失望甚至絕望。人類的貪慾太可怕了,他們對於世界的索取已經遠遠超過了他們自己應得的份額,而且欲罷不能,他們總是得不到滿足,卻又不願意承擔應負的責任,和他們在一起,我找不到生活的樂趣。我之所以選擇離開人類還有一個原因:我要證明給他們看看,我們狗類可以獨自生活,我們完全可以靠自己養活自己。

找一個符合我的野生要求的地方並非易事。為了得之不易的自由,我只能硬著頭皮去找。在路途中看到狗啊貓啊的動物我都會向它們打招呼,向它們打聽消息。一隻熱心腸的吉娃娃(一種小身材寵物狗)告訴我,遠處確實有一片森林,那裡很安靜,非常適合一條狗隱居。那個地方很遠,我馬上就出發了。

我就這樣馬不停蹄地往前走了三天,最後我終於到了那個地方,那裡的確很僻靜。北邊是高山,南邊是森林,到處荊棘遍地,石林叢生。森林中有很多膽小的迷你型小動物,沒有哪個地方比這裡更適合隱居了。

看到這個好地方實在太讓我高興了。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勘察整個地區的地理環境,這有助於後期計畫的實施。我熟悉了這裡的每一片森林和高地,最後,得找一個最適合睡覺的地方了。諸位有沒有在空心老樹里住過?是的,我找到了一棵空心老樹,裡面的空間很大,非常舒適。只要把身子一縮,就能鑽進洞口,這個安樂窩把風雨全部擋在了外面。這個樹屋藏在森林的最隱秘處,即使專業的探險旅行者也很難發現這個地方。在安樂窩的不遠處,有一條涓涓流水的小溪,清澈見底,水質甘甜,隨時供我飲用,還有野兔子、丘鷸、松鼠和很多不知道名字的可愛小動物。即使冬季來臨,這片森林也會散發著寧靜安詳的魅力,讓人流連忘返。

「好了」,第一天晚上我就逮住了一隻野兔,放在了身旁,我笑著對自己說,「現在,人類的無情和他們的可怕文明還與我有關係嗎?哈哈……以後這個好地方就是我的家了。一隻獨立自主的狗,開心快樂的狗,像我們的祖先一樣回歸自然,這才是生活!人類,哈哈!再見吧!」

為了證明我完全能夠過這種自給自足式的安靜無憂的生活,整個冬季,我都堅持下來了,吃些苦頭也是在所難免的。那段時間,我一直在吃生冷食物,我也偶爾會去山澗捉一條大鮭魚解解饞。這種魚非常滑頭,機靈得很,我只能在一個禮拜捉上一兩條。在森林的那段日子我懂得了一個簡單的道理——每一個動物都有值得學習的長處。水獺是捕獵的好手,我常常觀察它的捕魚技巧:卧在岸邊的草叢密集之處,一動不動地耐心等著魚兒們游過來,時機一到,立即張開嘴巴向魚兒們撲去。除此之外,我也學習黃鼠狼的捕獵技巧。

那裡的生活都很安逸,充滿了無窮的樂趣。可是一段時間下來,我感覺自己已經開心不起來了。我已經得到了獨立與自由,這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我還需要什麼呢?我喜歡跑到森林外邊的牧羊場上去遛彎。開始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後來我明白了,我太寂寞了,希望與其他的狗在一起說話、玩耍。我在牧羊場上遇見了一條狗,並說服了它和我住到一起。我們倆在一起生活,過得很自在。在此期間,我還教給它捕獵的技巧,它也迅速嘗到了在森林中獨立生活的樂趣。

可是,沒過多久,我們倆漸漸地沒有了原來的激情。我們很煩,卻又找不到原因。後來我們倆好好地聊了一回,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也許,我們又想念之前與人類打交道的日子了,雖然我們兩個人誰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有這個想法。但是,我們最後發現,這是真的!與人類在一起時得到的東西在這裡永遠也得不到。我們倆聊天時,總是不由自主地講起與人類在一起的日子。和某個主人農夫、某個朋友、某個小娃娃,吃飯、玩耍……

一天晚上,這位朋友對我說:「現在事實已經證明我們狗類能夠獨自生活了。但是令我懷疑的是,我們真的喜歡這種生活嗎?我們的祖先,都是與人類共同生活的,代代相傳,已經和人類融為一體了,我們現在需要人類給予我們快樂。我的主人有一個四五歲的孩子,那個小孩子有一頭亞麻色頭髮,他笑起來可愛極了。讓我感到意外的是,我現在竟然會想念這個小孩子。秋天去采蘑菇,他總願意讓我做伴;春天去掏鳥窩,他也喜歡讓我陪著。可是現在,我很想念他……假如我現在就去找他,你不會傷心吧?」我能說些什麼呢?它的話一說出口,我就知道我們一起生活的日子到頭了。如果剩下我一個人在這片森林裡,我會感到非常孤單無聊的。

「好吧。」我說,「你說得很有道理。不過,我還是喜歡獨立自主的生活,所以,我不能隨便找一個人就把自己送給他,我必須找個合適的主人。他不能隨便約束我,更不能拴住我。」

「那你為何不去加入杜里特的俱樂部啊?」它說。

「杜里特?俱樂部?」我聽不懂它在說什麼。

「杜里特具體在哪兒我也不知道,」我的朋友說,「任何一條狗,都知道杜里特這個人。他是一個醫生,住在西部很遠的一個地方。這個人很了不起,他的俱樂部很有特點,狗類自己當管理員。他也制定了幾條規定,但是那幾條規定都是人之常情。」這是我頭一次聽到「杜里特」的名字。當時就在我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個想法,杜里特俱樂部應該就是我一直要尋找的天堂。狗類既可以做自己的主人,又可以與人類和諧相處。

後來我也跟著朋友走了。離開那片寧靜的森林,我並沒有多少遺憾。我和那位朋友在它的老家分了手,獨自上了路。那一帶人煙稀少,想找只狗問問路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走了一段後,看到前面有一個小鎮子。我遇見了幾隻狗,的確,它們全都知道杜里特這個人,但是它們並不清楚杜里特家的具體位置。有的狗甚至還說他可能在國外,因為杜里特很喜歡旅行。因為城市之前給我留下了可怕的印象,我一路上都盡量避開較大的城鎮,生怕遇到打狗隊。大多數的狗都告訴我杜里特住在西部農村。於是,我就向西一路走去。

一天,我來到一個中小城市,在一條大街上,很多人在看木偶戲《駝背人》。看戲是我的一大愛好,我豈能錯過。正當我看得起勁兒的時候,有人在我背後輕輕地拍了一下。扭過頭一看,真讓我感到驚喜,竟然是我的老朋友托比。它說它已經來很久了,一直在看戲。我們聊了很久,後來我就向它說起了杜里特這個人。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托比不僅知道杜里特,而且一直就和這位了不起的人在一起生活!況且我來這座城市的目的,就是尋找「沼澤地上的布嘟兒巴」呀!杜里特居然就在這座城市裡!托比自告奮勇,樂意帶我去看一看我一直神往的這個俱樂部。

我做過流浪狗,還賣過藝,跟著吉卜賽人生活過,在修道院也住過一段時間,還當過牧羊狗,還在森林裡過了一段安靜的隱士狗生活。當然,這些經歷並不是多麼的驚心動魄,但它卻是我一生中的財富。我現在最想對大家說的就是,能在這裡和你們一起生活,一直是我的一個夢想(講到這裡,它兩眼閃著淚花,並深深地鞠了一躬)……這裡的生活方式完全符合我的理想要求,因為在這裡,狗類們的獨立思想已經得到了完美的體現。祝願我們的俱樂部一直這樣興盛下去。對於來聽我講述自己的故事的各位朋友,我要向你們表示深深的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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