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教授

狗類博物館的熱鬧景象持續的時間比我預想的要長很多。我本來以為,這一夥只不過是心血來潮,很快就會和以前一樣了。可是,開館後的這段時間,它們對待博物館依然是那麼熱情,展品、藏品數量猛增,體育館已經被塞得滿滿的了。在一次激烈的摔跤活動中,一位力量強大的摔跤高手把黑子狗扔到了牆角,竟然把間隔的屏風砸壞了,然後又被扔到「植物展出部」的地板上去了。

由此可見,展館在一步步地擴建,但是體育館卻被擠得很小了,連摔跤這種活動都難以施展開了。於是,「非純種狗之家」委員會就此事召開了一次緊急會議。會議做出重要決定:體育鍛煉與科學知識都有相同的重要性,為了兩者的平衡,應該把那些沒有收藏價值的垃圾展品處理掉,只有那些和狗類息息相關的展品才可以繼續留在博物館。

吉撲的那個引以為豪的金項圈(它只是在重要節假日或隆重場合才拿出來)自然被當之無愧的選為「星級」藏品。此外還留下了一些骨頭,教授信誓旦旦地說,這幾塊骨頭是有來頭的,那可是歷史上幾位赫赫有名的狗啃過的。那個名叫「開擱」的小桶,是阿爾卑斯山脈的聖伯納狗使用過的。當時大雪封山後,它們把「開擱」掛在脖子上,為阿爾卑斯山的登山者出了很大的力……這些說法,自然也是從教授口裡得知的。至於教授的這些博學理論,到底從哪裡得來的,無人知曉。它還鄭重地給一小塊牛骨頭弄了一張標籤,說這塊骨頭是約瑟芬皇后的寵物狗的玩具——對於這個說法也沒有人表示反對。總而言之,開館時收集來的所謂的展品,也就是那些五金鐵器,還有許多適合與垃圾堆放在一起的東西,現在已經被扔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幾個玻璃柜子。幾件有收藏價值的藏品,整齊地放在玻璃櫃里,成為博物館的保存展品。每當有參觀者進來,它們都會把這些有價值的收藏品拿出來炫耀一番。作為博物館的一館之長,教授每次都要親自帶領參觀,否則不允許進入。因為它很擔心展品會被弄壞:如果是人,它怕他們踢壞了那幾個珍貴的展櫃;如果是狗類,它怕饞嘴的它們會把具有收藏價值的骨頭偷去啃了,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托比和克林之前就對我說過,這隻狗,有著坎坷的命運和經歷。對此我並沒有絲毫的懷疑。因為這隻狗與其他的狗性格不太一樣,它很有個性,很固執,做事情也很有主見。

它很在乎自己的利益,這一點有幾分像托比,但它很少自吹自擂,它也很少在別人面前提起自己的事情。如果你讓它講些自己的事情,它總會充滿歉意地說:「抱歉啊,我實在沒有時間,博物館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做呢。」

現在博物館規模已經縮小了,它也不用那麼操勞了。於是有一天,吉撲興奮地跑過來告訴我,說教授已經答應,明天晚上給大家講一下自己的輝煌經歷。它還給故事起了名字——《尋找自己使命的狗的故事》。

我有一個直覺,這個故事會很精彩。就找來醫生,問他能不能也一塊去聽聽。之前,他很樂意參加狗類們每天舉行的「晚餐後故事會」。但是這幾天他非常忙,一直騰不出時間去聽,這一次的故事會非同尋常,他不想錯過,他告訴我會按時到的。

第二天晚上,狗類家園的餐廳里摩肩接踵,擠得水泄不通。原來湊巧那天是「客之夜」(當月的第二個禮拜五),英國有個習俗,只要是在「客之夜」當天舉行的活動,每個成員都可以多帶幾個朋友來參加。所以出席故事會的成員不僅僅是俱樂部的會員了,成員數量增加了很多。

教授開始講了:

我幼年時家裡很貧困,父母都是窮苦善良之輩。我的父親是條英格蘭亞伯丁,此種犬非常勤勞,這是眾所周知的。母親原籍是西部地區的一個大官貴族的後裔。蘇格蘭的一個小農場主便是我們的主人。我爸的工作是看羊,它的塊頭很大,個頭很高,是一隻很出色的牧羊犬。它有辦法讓上千隻的羊聚集在一起,還能在羊群中一眼就能發現僅有的一隻母羊,它的技術的確很精湛。

我的兄弟姐妹很多,在我們這一大群狗孩子年幼的時候,用不著為溫飽發愁,因為我們當時只喝母乳。可是當我們慢慢長大後,我們發現主人很多時候拿不出足夠的食物給我們。因為他連自己的家人和工人都顧不上了,更不用說我們這群餓得像狼一樣的狗孩子了。

牧場的一個馬廄就是我們的卧室。馬廄上方用廢棄的馬欄杆圍著,裡面鋪著乾草,躺在裡面很舒服。一天晚上,我無意間聽到我爸媽的談話。我爸叫周克,我媽叫傑妮。「周克,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我媽說,「過不了多久,主人就會把我們的孩子們弄走,那天我親耳聽見他這麼說的。」

「唉!」我爸說,「這事兒,我已經預料到了。我想他們只會把我們兩個留下,但我希望他們能把貝尼也留下。這孩子很機靈,去管理那群蠢羊,它會是我的好幫手。其他的孩子我看都沒有它機靈,獃頭獃腦的。」

「是啊,獃頭獃腦的!」我媽很生氣地說,「沒錯,這些都是因為遺傳了它們爸爸的基因,獃頭獃腦!」

「隨便你怎麼想。反正,麥克他連自己的家都快支撐不住了,更別指望他養一窩狗了。」說著,我爸把鼻子伸到乾草窩裡,很快打起了呼嚕。而我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陷入了沉思。

首先,我認為這件事情很不合理:為什麼他們可以這麼隨意地把我們打發走?如果我們走了,我們的新主人會是誰?主人是誰都無所謂嗎?我們狗類難道一點權利都沒有嗎?我那勤勞的父親,辛辛苦苦地在農場上工作,它的賣力、它的忠誠,比任何一個扶犁耕作、揮鐮收割的農民還要更勝一籌。而它,在說到自己的孩子們將要被打發走時卻表現得那麼無奈!彷彿我們不是它的孩子,是水果,是玩具,這叫什麼事!天哪!我越想越氣憤。夜深了,我卻大睜著眼睛,怎麼也睡不著。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我們狗類不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未來?這不公平啊!入睡之前,我下定了決心,任何人都不能把我扔掉。我和主人一樣,都是獨立的個體,是自己命運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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