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5、煤礦

走近礦場時,我很興奮。越往前走,植物越少。這兒的礦場一直有條不紊地運行著,沒有出現罷工現象。又高又粗的煙囪噴著黑漆漆的煙,整個小鎮的上空都是灰濛濛的。我在那個地方,見的最多的就是鐵渣和煤渣。直到現在,我也不明白,為什麼那裡沒有花園,沒有森林呢?人們為什麼要把美麗的家園毀成這個樣子?我觀察過那裡的工人,他們並不快樂,整天面無表情。我經常看到他們手裡端著一個鐵餐盒,不是在井下吃,就是蹲在車間的角落吃。主人提著我,走進一條狹窄的小道,小道的一旁是又矮又難看的小房子,一個緊挨著一個。主人停在其中的一個房子前,敲了敲門。

一個邋裡邋遢的女人開了門,她招呼我們進去。我一進門,就聞到一股飯餿了的味道,特別難聞。這間房子里只有一個小窗戶,光線很暗。桌子上放著一大摞沒有刷洗的盤子,女人蹲下身子,去洗衣服,主人坐在旁邊的小凳子上跟她說話,幾個小孩將沾滿果醬的手伸進我的籠子。我怕籠子會被他們弄翻,就在一隻手上咬了一口,緊接著,傳來「哇」的一陣哭聲。後來,我就被高高地掛在了牆上,下面是兩個垃圾筒。

「蒼天呀!」我對自己說,「難道這就是我以後的生活嗎?」

下午,他的弟弟帶著一身煤渣回來了。弟弟疲憊不堪,他一張嘴說話,就會露出一口白牙。我倒不是說他牙白,而是他渾身上下黑糊糊的,只有牙齒是白的。他弟弟邊洗臉邊說:「回頭我問問老闆,看能不能讓你來我們礦上干。」

晚上,他們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飯。看著疲憊不堪的人和周圍髒兮兮的環境,我實在高興不起來。那女人抓起一把麵包渣渣放在了我的鳥食罐罐里,我胡亂地吃了幾口,把頭插進翅膀里,傷心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主人和他弟弟一大早就出去了,留下女人和三個孩子在家。一天到晚,這家裡除了孩子的哭喊聲就是女人沒好氣的訓斥聲。我想,我是永遠不會再唱歌了。一個禮拜天,我在主人和他弟弟的談話中聽到,他們打算把我帶到另一個地方去。我高興壞了,心想,去哪兒也比在這兒強。可是事實證明,我又錯了。

當時的礦井裡常常有瓦斯氣會從礦井的地下冒出來,如果不趕快跑掉,很有可能丟掉性命。他們把我帶下井裡目的非常明顯,因為瓦斯氣體往往會在比較高的地方聚集,所以,他們就把我掛在礦井比較高的地方。這樣,瓦斯一出現,我會比他們提前知道。一旦我有什麼問題,他們會立即撤出礦井。雖然世界上有很多害怕的地方,但我更害怕礦井。

主人和他的弟弟,提著我來到礦井裡。我們進入了一個大盒子里,然後開始慢慢地向下沉。光線越來越暗,周圍是圓圓的石牆。沉了好半天,最後才停下來。我們來到一個狹窄的通道,通道中間是一個小軌道,軌道上面有幾個小貨車,貨車裡裝著滿滿的一車煤,貨車就是從這個井口運上去的。

主人把我高高地掛在牆上就去幹活了。旁邊不時地有人過來過去,他們強健的體魄激起我幹活的慾望,工人們用鎬挖煤,用鍬裝煤。我試著安慰自己,不管怎樣,我還是給這個世界做了一點貢獻,如果瓦斯來了,我就用咳嗽來告訴他們。我很害怕他們會把我遺忘,害怕下班後把我扔在礦井裡。不過他們沒有忘記,主人拎起我,出了礦井,我又重新回到了亂鬨哄的家。

唉,我這輩子的經歷夠豐富的,我在侯爵夫人的小房裡享受過養尊處優的日子,在長槍團里當過吉祥物,現在,我卻成了一個礦工,每天的工作時間是9個小時,做的工作就是用鼻子吸氣……沒有人在乎我的生死,他們還把我當成一個警示器。我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憐,這應該是我人生中最傷心無助的一段經歷了。

「礦井裡可是會出現瓦斯的,你難道不害怕嗎?」嘎卜問。

「當然害怕了!」蓓蓓妮拉說,「可是當你有過一次經歷後,就不會那麼害怕了。第一次出現瓦斯的情景,我還歷歷在目。」

那天中午,工人們剛吃過午飯,我就聞到了一股怪怪的味道。氣味越來越濃,我開始頭暈。我意識到這就是瓦斯,我大聲咳嗽,試圖引起旁人的注意,可是礦井裡的噪音太大,他們誰也沒注意到我的異常。

兩分鐘過去了,工人們打算坐下來休息一會兒。這時,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終於注意到了我。「比爾,快看!你的那隻鳥,它是怎麼了?是不是有瓦斯?」

「快走快走!出現瓦斯了!」

「快撤離礦井!」

礦井裡的氣氛立刻變得緊張起來,工人們扔下幹活的工具,拚命地往升降機跑去。比爾,也就是我的主人,扔下手裡的鐵鎬,縱身一跳,迅速地把我從牆上摘下來,拔腿就跑。

升降機的地方,聚集了好幾百號工人,大家都著急地等待著逃離虎口。地面和礦井裡響起了刺耳的鳴笛聲,催促著還待在礦井隧道里的工人。人們都出了地面後,就在井口旁邊放上了幾台抽風機,把礦井裡面的瓦斯氣體全部抽出來。那天,工人們沒有再下井工作。

從那個時候起,工人們更加小心,還專門讓一個力氣小的人看著我,一旦我有異常,立即組織大家撤離。

我每天的日子都很難熬,無聊並充滿危險。我很羨慕那些翱翔在天空的鳥兒,雖然它們會遇上天敵,可是它們自由呀!可以自由地穿梭在森林裡,哪兒像我,整天在髒兮兮的煤場里。如果換成人類,把人關在一個小屋子裡,不出兩天就會鬱悶死的。為了讓自己活得開心點,我就跟自己說,不要去想,不要想不開心的事情。以後會出去的,我不會永遠都過這種生活。

沒想到,奇蹟真的出現了。一天,幾個遊客下井來遊玩。要說起人類,還真是奇怪的動物,竟然有人會對礦場感興趣,來到礦場時,就像去動物園一樣。

來礦場參觀的這撥客人中有個老太太,她的臉平平的,一看就知道是位難伺候的主兒。「哎呀!這裡怎麼會有一隻鳥呢?」她大聲說,「還是一隻漂亮的金絲雀呢!為什麼要把它掛在這裡呢?」

「用來測試瓦斯的。」工頭說。

接下來,工頭就把我如何測試瓦斯氣,以及上一次我報警的過程,都跟這位老太太講了一遍。

「天!這隻金絲雀太可憐了。我決定買下它。」

聽到這裡,我的心激動得不行。我每天都渴望出去,每天都渴望接觸到陽光和新鮮的空氣。現在,機會終於來了。

這位老太太與主人商量了老半天,主人說什麼也不願意賣。直到老太太把價格升到20個基尼時,主人才願意把我賣給她。

老夫人留了一個地址給主人,並問:「這鳥會唱歌嗎?」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的主人說,「它一次也沒唱過。」

「誰願意在這種鬼地方唱歌呢!」有個礦工說出了我的心聲。

「沒事,只要它的心情好了,它會唱的。」老太太說。

走到升降機的時候,我回頭看了看黑漆漆的礦井,從此,我就可以擺脫礦井生活了。

「我也為你感到高興。」醫生說,「我從來不贊成把鳥兒們放在那種地方工作。」

「他們幹嘛要一隻鳥去做這種事呢?」小白鼠說,「讓我說,不如讓貓去做礦井測試瓦斯氣。」

醫生聽了,笑了起來。「貓是你們鼠類和鳥類的天敵,你們這樣想是理所當然的。可是你們別忘了,動物中,鳥類的呼吸系統最發達靈敏,尤其是金絲雀。任何輕微的氣味,在其他動物沒聞到之前,它們都會提前做出反應。」

醫生說完,端起一杯牛奶。蓓蓓妮拉想起了當年在礦井下的悲慘生活,感受到了現在生活的快樂,情不自禁地唱起了溫柔甜美的《搖籃曲》。這是蓓蓓妮拉在羅斯大嬸家創作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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