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5、只有一個人,只好當會長

這一次的談話竟然持續了一天半。在這個過程中,「管事會」一直都沒有停止對月球生物們的服務。巨人在與醫生對話時,不斷有消息、口信、提醒從四面八方傳遞給月球人,每次來信息時,他都要回過頭安排一下。對此,他並沒有表現出不耐煩,我也數不清他究竟回了多少次頭了。有時他會和醫生商量一下對策,有時又會直接回答他的弟兄們,每到這個時候,他的語調都怪怪的,還加上一些很奇怪的手勢。他們之間談判的方式很隨意,沒有過多的約束,任何方式的談判都可以進行。

對約翰·杜里特而言,想了解的問題多如牛毛,即使他很想回地球去繼續他之前的研究,但是,這兩個星球之間的第一次對話,讓他興奮不已,他已經樂此不疲了。「您對剛來到月球時的那段經歷還有沒有印象?」醫生問,「面對一個迥然不同的環境,你是如何適應的?要知道,我們剛來到月球時,那感覺太難受了。月球上的空氣、引力不同、聲音不同,還有其他的很多現象都和地球不一樣。那您,又是怎麼樣適應的呢?」

巨人想了想,用他的大手撩了一下眉毛。「當時我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皺了皺眉頭,「好幾次,我都差點死了。頭幾個月,我整天忙活著找吃的,解決完吃的問題,我就開始到處走,看看周圍的環境。我看到一些鳥和昆蟲們也遇到了和我一樣的困難,我轉遍了整個月球,始終沒有找到一個人。也就是說,全月球,只有我一個人類。我多麼孤獨啊!『沒關係,』我對自己說,『我與昆蟲、鳥兒們做朋友就可以了。』鳥類對於新環境適應得很快。我漸漸地發現,這些生物的本性很善良,只要對大家都有利,它們都會樂意合作。當然,我也不想樹敵,絕不殺生。還有,我本人不喜歡以粗暴的方式對待生物。月球本身就不大,如果相互殘害,到最後,我也得不到什麼好處。從一開始,我做人做事的原則就是與他人共存。你沒有長期一個人獨處過,你不知道我是多麼渴望與人交流,那種孤獨非常可怕,甚至到了絕望的邊緣。為了不讓自己在寂寞中生活,我決定學習鳥語。鳥類果真有它們自己的語言,只是我之前沒有注意到而已。鳥語學起來很不容易,我花了好幾年的時間,到頭來一點進展也沒有,我特別灰心。可是突然有一天,我竟然發現自己會兩聲啁啾的鳥叫聲,可以和它們進行短促的談話了。從此之後,我一下子變得好學起來,又學習了很多昆蟲語。在學習昆蟲語時,鳥兒們幫我了很多忙。後來,我又開始研究蜂語。我在研究蜂語時,突然驚奇地發現那些蜂類,竟然通曉各地的方言。還有……」

「請,請繼續講。」醫生激動地說。聽得出來,醫生對巨人的話感到很驚喜,但是又怕打斷巨人的話,並沒有插話。

「唉,一些事情已經記不清楚了,」巨人嘆息一聲,說道,「事情越遙遠,記憶就會越模糊。現在,我跟您說的是蒼鷺語和天竺葵語,若不是您跟我談話,我想,我這一輩子也不會講這麼多話了。至於我在什麼時候開始講一口流利的鳥語和昆語,我已經沒有印象了。但是,可以明確的一點是,我首先接觸到的是昆蟲語和鳥類語,然後才是植物語言。具體的時間還真不好說,事情大概發生在月球史的早期。在最近1000年的時間裡,我們開始著手記錄歷史。在這1000年的歷史長河中所發生的重要事件,我可以清楚地告訴您。可惜的是,您想了解的很多歷史,都是在此之前的。」

「沒關係,」醫生說,「您告訴我的這些事情,我已經很滿足了。至於那1000年的歷史記錄,如果您願意拿給我看,我倍感榮幸。」

隨後,醫生和巨人又繼續開始了長時間的交談,談話的內容涉及很多的方面,但是關於時間的問題,始終未提及。這些問題都和昆蟲、植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與巨人交談時,醫生不時地看我是不是把所有的重點都記下來了。天哪,他的問題接連不斷,我的手已經累得打哆嗦了。巨人一開始是如何意識到應該與那些生物建立交流的?巨人怎麼會相信蜜蜂供給的蜂蜜呢?那些水果和蔬菜,他是從哪裡找到的?關於果菜的性質,他是怎麼知道的?……醫生一連問了三個小時,我全都一絲不苟地記下來了。不過,在最後的一小時,我太累了,迷迷糊糊地記了一些內容。最關鍵的還是時間問題。在這個世界裡,只有大個子一個人,他自然也沒有必要記住時間,何況過了那麼久,他也記不住。可敬的是,他老人家還是把最後1000年的歷史記錄下來了,他對此感到很自豪,還一直跟我們說已經記錄下了具體的時間和地點。可是當我們翻開記錄看時才發現,前後相差一個世紀都是小錯誤。

他把這1000年的歷史重要事件全都雕刻在了一大塊巨型岩石上,他並不是用文字來記錄的,而是用圖畫和符號。短棍兒,這位史前藝術家,他把繪畫也運用到了歷史記錄上,看起來很形象。不過,和他的那幅《跪著的女孩》相比,這些繪畫就遜色多了。但是,你一細看,就能夠體會到他在作此畫時是多麼認真。不管怎麼說,即使他的記錄在時間上存在偏差,對我們的研究工作卻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如果沒有大個子的記錄,就不會有這麼多激動人心的歷史檔案了。

這部歷史檔案給我們呈現了一個全新的發展史,講述了一個地球人,是怎樣突然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兩手空空,最終是如何當上的「管事會會長」的,而在他領導下的這個王國,不知道要比地球好多少倍。其實,他是這裡的統治者,真正的國王。因為我們來月球時已經做了很多準備,而大個子來月球時一無所有,一點準備都沒有,還差點送命,他所經歷的困苦是別人難以想像的。

醫生和巨人的交流終於停了下來,兩個人都喝了一點水,潤潤嗓子。我站起來,伸伸懶腰,活動一下快要僵了的手腕。這會兒,大家總算可以休息一小會兒了。波利趁機把它心裡的想法吐了出來。

「哼!」它嘟囔道,「我早就說過了,斯大兵,風濕症!這個大個子讓醫生冒著生命危險來這個地方,就是為了給他治療風濕症!至於巨人吧,他一大把年紀了,得了病,腿腳不方便,況且還是這兒的『會長』,我也就不說他什麼了。讓人生氣的是那些大螞蚱!杜里特是什麼人啊?堂堂的大博物學家!讓他冒死來到這個離家千鄉百里的(波利的形容詞,總是很特別)地方,難道就是為了伺候這群低智商的大螞蚱?我……」波利越說越惱火,最後說竟然開罵了,不過它罵人愛用瑞典語,聽起來就像放鞭炮。

巨人和醫生停止談話的這個間隙,全體成員開始熱鬧地討論開了。每一位都有話要說,爭先恐後地發表言論。看來,單單處理這些事情,也夠巨人忙活一陣子了。醫生看到這個情景,便扭過頭對巨人說:「我懂了,你們這兒的患者還不少呢。這樣吧,你們什麼時候有時間,大家集合在一起,我給你們每一位成員做一個全面的體檢,怎麼樣?你們能夠這樣信任我,我十分的欣慰,我會竭盡全力幫助你們。不過,還請您能夠理解,我在地球上還有許多事情要做,這次的旅行,最好不要耗費太多的時間。」

巨人點了點頭,他走到「管事會」成員中間,與它們嘰嘰咕咕地商量了半天。看來,會長與其他「管事會」成員之間在意見上出現了分歧。不過,他還是儘力說服了其他成員,過了好大一會兒,他終於轉過頭對醫生說道:「真的要謝謝您!如果您有空的話,明天我們都會來這裡集合,怎麼樣?您能夠千里迢迢地來到月球,我們已經感到很抱歉了,為了節省您的時間,我們就選在明天吧?我想事先告訴您一聲,患者的數量有些多,希望到時候不會把您嚇一跳。您已經看到了我們管事會的成員,明天,您就會看到,我們是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刻邀請的您。」

「當然,」醫生笑著說,「對此,我感到榮幸之至!我是醫生,救死扶傷本來就是我的職責。明天什麼時間開始呢?」

「天一亮就可以開始了,所以,您今晚就得早睡一會兒了,明天會很勞累的。」巨人說。地球上有很精確的時間測量,而在這個世界裡,只能說個大概的時間。「太陽露面的時候我們就來集合,怎麼樣?但是,親愛的朋友們,你們一定要保證,在此之前,必須休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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