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我頭疼得厲害。我發現自己的腦袋上纏著紗布,然而我卻不知道自己現在身在何處。
我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環顧了一下四周,看到昏暗的燈光搭配著泛黃的牆皮。
「這到底是哪裡?」惡劣的環境讓我心生憂慮。
也就在這時,黑暗中走出一個男子,他似乎年過四十卻又感覺不到五十,單從歲數上看,正是一副老男人的形象。
我問他:「這是哪裡?」
「這是我家。」
我又問:「你是誰?」
「我姓高,稱呼我老高就可以。」老高面帶微笑地自我介紹。
他這一笑,我內心反倒不像之前那麼緊張了。我遲疑了一下,輕聲問:「我怎麼會在這裡?」
老高笑而不語,從桌子上的碗里挑出一隻小龍蝦,捏在手裡拿到我眼前晃了晃。
我看著他手裡的小龍蝦,不懂他的意思,於是搖了搖頭表示不明白。
老高愣了一下,不太甘心,又從碗里拿了個大個兒的龍蝦給我看。
我想我的身世肯定跟龍蝦有關,但腦海里卻一片空白,什麼都記不起來。
我滿臉悲傷地告訴老高:「我可能失憶了。」
老高「啊」的一聲驚呼,顯得很吃驚。
我問老高:「我和小龍蝦有什麼淵源嗎?」
老高嘆了口氣:「你以前是在夜市擺攤賣小龍蝦的。」
我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忍不住問道:「那我的攤位呢?我怎麼會受傷?又怎麼會在這裡?」
老高唉聲嘆氣道:「你的攤位被人砸了。」
其實他不說,我也能猜到是這種下場,於是仰天長嘆,無奈地問:「城管幹的?」
老高搖搖頭,說道:「不,是同行。」說完,他偷偷瞅了我一眼,開始不動聲色地邀功,「是我救的你。」
我看著老高,很真誠地說:「謝謝。」
老高卻一本正經地對我說:「大恩不言謝,保護你是我的職責所在。」
我聽老高提到職責,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你是警察?」
老高擺擺手,說:「不,我是黑社會。」
「黑社會?」我愣了一下。
老高解釋說:「你擺攤所在的地盤,是我罩著的。」
原來如此,我若有所思地點頭,感覺這個世界真是充滿溫暖。
我正尋思時,老高又說話了,他說:「我救你回來,主要是因為你欠我們的保護費一直沒交。」
如果溫暖需要拿錢來衡量,那麼我覺得我的當務之急應該是先討價還價。
我問:「保護費多少錢?」
老高當自己是房東,張口就說:「一個月兩千,預付一年。」
我說:「一下子兩萬多這也太貴了吧?何況你們也沒保護好我啊!」
聽到這兒,老高就不高興了,和我理論道:「話不能這麼說,你出事時,我手下的小弟挺身而出,替你挨了不少揍,我這也算是死傷慘重啊!可你呢,卻光顧著自己逃命,這每月的保護費你還好意思賴賬嗎?」
說實話,當時的情形我腦子裡真是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但落到保護費上也絕不能他要多少我給多少。於是,站在服務質量的角度上,我堅持說:「不管怎麼樣,反正我受傷了,就是你們沒保護好我!」
老高也算是老江湖了,從服務範圍上進行反駁:「在我罩著的地盤,你是安然無恙的,所以不是我們保護不周。」
我哼笑道:「安然無恙?那我頭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我這又是怎麼失憶的?」
老高長聲嘆息道:「我發現你時,你被人敲暈在一個衚衕里,而那個衚衕早已不在我的勢力範圍之內。」
我吃了失憶的虧,無法和他對質,只好另找理由:「我的攤位呢?我的攤位是不是被砸了?這總是在你們罩著的地盤上出的事兒吧?」
老高百密一疏,恨恨道:「就是買保險也沒有百分百賠付的啊,何況我就一個小弟,還是因為你被揍成了重傷!」
我哼笑不語。
老高見我不買賬,咬咬牙,換上一臉的肅穆,冷冰冰地對我說:「你看這裡。」說著,他踱到屋子的一角,拉開隔間的布簾。
於是我順勢看去,隨著布簾被拉開的一刻,我看到一個青年俯倒在床上。
那個青年背上文著一個可怕的文身——一隻拿著砍刀的機器貓。
我想,當一個美麗的動漫故事被賦於了罪惡的使命,這該有多麼可怕啊!
而更讓我不寒而慄的是,那青年頭破血流,卻也不包紮,只朝著我怒目圓睜,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
「干,幹什麼?嚇唬我?」
老高搖搖頭,一臉悲傷地解釋:「他可是為保護你才受的傷,你也看到了,我這唯一一條紗布先給你包紮傷口了,沒給他包,就是想把你治好後,收了保護費再趕緊治他,你好意思讓他頂著滿頭血一直等下去嗎?」
我聽他說得可憐,不忍再為難下去,嘆了一口氣道:「看來你們混黑社會的保一方平安,也真心不容易啊!可惜,我現在失憶了,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家住哪裡,從何而來這麼多錢交保護費呢?」
「沒事兒,我可以幫你回憶。」
「怎麼幫?」
「其實在你昏迷的過程中,一直在喊一個女孩兒的名字。」
「誰?」
「委曉君,你一共喊了二百七十八遍,我想她一定是你心愛的人!」
「委曉君?」我在心裡默念這個名字,但腦海中卻一點兒印象都沒有。最後,我嘆了口氣,憂傷地說:「也許吧,可我實在想不起她的樣子。」
老高鍥而不捨再接再厲,就看他忽然拿出一部手機,故技重施又開始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我被他的舉止誤導,下意識以為那是自己的手機,趕緊拿來辨認,結果只看了一眼便當場否定。
因為那是一款魅族MX3,而且手機殼是女孩子常用的那種卡哇伊樣式。
老高只有這一條線索了,看在保護費的分兒上怎肯輕意放棄,於是繼續啟發道:「這手機是在你被砸暈的現場找到的。即便不是你的手機,也一定跟你有關。你看看手機里有沒有有用的信息,能幫助你找回記憶?」
我一想也是,但接過手機一研究,這才發現手機屏上被設了密碼,我根本無法看到手機里的信息。
老高仍不死心,他進不到手機裡面查看,只好站在手機外面猜測,於是開始遐想機主的身份:「這一定是委曉君的手機,她手機落在現場,人卻不知去向,肯定是遇到什麼危險了。」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分析得準確無誤,進而蓋棺定論道:「一定是這樣,而你也是因為擔心委曉君的安危,才會在昏迷之中不斷地喊她的名字。」
聽著老高嚴謹的推理和縝密的分析,我幾乎已經相信手上這款魅族MX3便是委曉君的手機了。
也就在我有這種想法的時候,手中的魅族MX3忽然響起悅耳的手機鈴聲。
我和老高在驚訝不已的同時,一齊湊過頭去看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居然……居然是委曉君打來的電話。
手機屏幕雖然被鎖,但並不妨礙接通來電。
我遲疑了一下,在老高充滿鼓勵的目光下,終於接起了電話。
「喂?是委曉君嗎?」
「不是。」聽筒里傳出女孩的聲音。
我愣了一下,對著話筒問道:「那你是誰?」
「我是王小貌。先生,你手裡拿的是我的手機,請你還給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