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擺攤請交保護費 2.賣小龍蝦的殺手

對於一個殺手來說,殺人不難,難就難在要按照客戶的要求,用各種不同的方式來殺人。

就拿眼下這單生意來說,客戶想弄死目標人物,卻又生怕露出蛛絲馬跡被懷疑到自己頭上。話說回來,每個雇兇殺人的客戶都不願暴露自己幕後主使的身份,但這個客戶顯然小心謹慎到了極致。他想讓目標人物死,又不願讓警方看出是他殺,所以他希望最好警方能以意外事故結案。

這類生意我以前接手過,所以我提了幾個經典案例以供客戶選擇,比如偽造車禍案、偽造溺水身亡案、偽造搶劫殺人案,結果客戶都不滿意,覺得太俗套了容易被揭穿。

最後,我實在想不出別的花樣了,於是問客戶:「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客戶想了想,說:「你要殺的那個人,每周三的下午六點都會去台東一家培訓班學會計,然後在晚上九點下課。每次下課她都會在街邊小攤買上一斤小龍蝦,我覺得你可以在小龍蝦上做文章。」

就這樣,我想到了毒殺。

所謂下毒殺人其實很簡單,可是要會烹飪小龍蝦卻不那麼簡單。在我施實殺人之前,我先用一周時間了解了小龍蝦的進貨渠道和烹飪過程,然後我購置了簡單的器具,化裝成擺攤賣小龍蝦的小販,潛伏在培訓學校周圍,伺機以待目標人物出現。

畢竟我是殺手不是廚師,所以我做的小龍蝦自己都覺得口味欠佳,但為了能吸引目標人物買到我下毒的小龍蝦,為了能讓毒殺計畫順利進行,在質劣的前提下我只能做到價優了。別的攤位,小龍蝦一斤通常賣三十幾元,而我這邊直接二十元一斤出售。

結果萬萬沒想到的是,我二十元的價位只賣了兩天就遭到了同行們的威脅。整個台東商圈十幾個擺攤賣小龍蝦的商販聯合起來,列成方隊遊行示威似的一同來找我的麻煩。想想也是,行價三十幾元一斤的小龍蝦我賣到二十元,這不明擺著亂價搶生意嗎?

所以,當這十幾名攤主圍上來時,我很禮貌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並主動把價位上調。可是,他們居然得理不饒人,非逼我從夜市撤攤,離開台東商圈方肯罷休。

有幾個體格健壯的甚至還拿出鐵棍恐嚇我,說明天如果再見到我在這兒賣小龍蝦就砸了我的攤位。

呵呵,這幫小販顯然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以我的爆脾氣,如果手裡有槍,直接就「啪啪啪」一槍一個讓他們腦袋開花;如果手裡有刀,直接就「噗噗噗」一刀一個讓他們開膛破肚。可惜的是,今天我出攤急了,既沒帶槍也沒帶刀,甚至手頭連根木棍都沒有。何況我是殺手不是兇手,兇手會衝動殺人,但殺手只會為錢殺人!

所以,當這十幾個攤主威逼恐嚇時,我只能點頭哈腰連說「是是」。

那十幾個攤主滿意而歸、揚長而去,獨留下我在這兒左右躊躇。因為明天就是周三,晚上九點會計課結束,目標人物勢必會在街邊一如既往地購買她心愛的小龍蝦。我若不出攤,錯過這次殺她的機會,就要再等一周了。

所謂殺手也講究工作效率,殺個人總是拖來拖去還怎麼掙錢養家糊口。但話又說回來,如果明天堅持出攤,肯定會和那十幾個攤主發生爭執,一旦動起手來驚動了警方,很容易提前打草驚蛇,到那個時候可就更不好收場了。

正當我左右彷徨兩為其難之際,突然看到有個小哥打扮的年輕人遲疑著向我走來。

真是禍不單行,難道這地段也要開始收保護費了?沒聽說這裡有小哥罩著啊!正尋思時,那小哥已在我面前五米處駐足,然後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旁邊賣烤地瓜的老方,似乎是在抉擇該拿誰先開刀。

混黑社會的都好拿軟柿子捏,老方吃虧在年老體衰手腳殘疾上,所以在形象上直接被定義為軟柿子。可惜一看就知道這小哥剛混黑社會不久,氣勢不足,第一下沒捏好,就聽他彬彬有禮地對老方道:「大爺,您在這兒擺攤是要交費的。」

老方抬頭看了小哥一眼:「啊?交什麼費?」

小哥面帶微笑地重複道:「保護費!」

老方愣了一下,撓撓自己的腦袋,一臉疑惑地說:「我在這兒擺了三個月攤,也沒遇著啥危險,不需要保護啊!」

小哥總不好明說「你若不交保護費,我就讓你有危險」,思來想去最後拐彎抹角道:「大爺,其實這交保護費和買保險是一個道理,防患於未然嘛!現在您是沒什麼危險,但誰都難保將來和以後呢。」

得嘞,收保護費多麼霸氣的工作,卻硬被這小哥干出推銷保險的卑微謙遜,我在旁邊聽得實在是無語了。

就在這時,老方又開口了:「好吧,孩子,如果我交了這保護費,有什麼好處嗎?」

這一問倒把小哥問住了,他反問:「什麼好處?」(總不能直白地說「收了錢就不砸你攤了」吧?)

老方啟迪道:「沒交錢時,我只能晚上在這兒擺攤。那交了錢,是不是白天也能擺攤了?」

小哥很認真地說:「那不能!」

老方更不解了,問道:「都交了錢,為什麼白天還不能擺攤?」

小哥如實相告:「白天歸城管管,我們只負責晚上。」

老方恍然大悟:「原來你們不是替城管收錢的啊,那算什麼小哥,糊弄人啊!」

這話小哥就不愛聽了,他大聲道:「我怎麼不是小哥了?你看我還有文身呢,一個月兩千的保護費,大爺您到底交不交?」

老方哼笑一聲,很不買賬:「沒交保護費之前,我就是晚上擺攤,交了之後,還是只能晚上擺攤,誰交誰有病啊!」

小哥眼見這是要談崩的節奏,立馬換成威脅的口吻,試著繼續溝通:「大爺,請您三思,若不交保護費,我們有可能會砸您攤位的哦。」

不想這老方身殘志堅,大手一擺,義正辭嚴道:「孩子,用不著三思,我不在這兒擺攤了總可以吧。」說罷,他推著烤爐說走就走,頭也不回。

小哥目送老方遠去,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自知這軟柿子沒捏好,悵然若失。他首戰受挫,失去了工作的積極性,抬頭看了我一眼,頓時打起了退堂鼓,思想鬥爭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擇日再來,準備灰溜溜地離開。

就在這時,我突然靈機一動,趕緊叫住他:「小哥,收保護費是嗎?」

小哥見自己被識破了身份,頗有些羞澀,站在遠處小聲地問:「你有什麼事嗎?」

我朝他招手,招呼他過來,說:「你來,你來,我需要保護!」

小哥當時就愣住了,反問道:「您說什麼?請再說一遍。」

我誠懇地說:「我要交保護費,但今天身上錢不夠,麻煩你明天再來一趟,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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