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誰動了我的安全氣囊? 6.武二郎變成了鎮關西

貨車青年被捕的時候,季警官曾問過我一個問題:「你覺得我和一般的交警有什麼不同?」

我說:「你是警官,他們是警員。」

對於這樣的回答,季警官不是很滿意,他告訴我,這只是表面現象,要我透過表面看本質,往深了說。

我說不出來,搖了搖頭。

季警官不計較我的無知,親自點撥:「我和一般交警的不同之處就在於我不一般。」

說到這兒,他看了我一眼,繼續自我表揚:「通常交警辦案只會把案件當作一般的交通事故來處理,他們不會發散思維換位思考。而我不同,我是干刑警出身的,深知現在的犯罪分子奸詐狡猾,他們常常把謀殺偽裝成意外事故藉此掩人耳目。所以每當我辦理交通事故案時,都會換一個角度去想,這可不可能又是一樁謀殺呢?」

接著,他又頓了一下,然後理論結合實際,開始就案論案:「拿眼下這起案子來說,最初我們認定這只是一起普通的肇事逃逸案件,後來通過法醫鑒定發現死者也許並非死於車禍。這樣一來交通事故逃逸演變成了肇事一方殺人滅口。我本以為案情真相確實如此,但你的一句話卻讓我覺得這其中另有隱情!」

我愣了一下:「我的一句話?哪句話?」

季警官道:「你說貨車司機殺人滅口之後,也曾持刀妄圖對你行兇。」

「是啊!」

「你仔細想想,哪個司機開車會隨身帶刀?」

他這麼一說,我也不由起了疑心。

季警官接著道:「按照常理,像當時那種情況,貨車司機是不是應該先下車查看傷者傷勢再做決定?可他卻直接帶刀下車,莫非他自始至終就想置對方於死地?」

我驚駭得說不出話來,不可否認季警官分析得很有道理,可是自己內心深處仍然不願相信那一晚的險惡。

我說:「貨車司機並沒有拿刀殺人啊!」

「這個自然,用刀殺人會被一眼識破,再說兇器上也會留下線索,更容易暴露兇徒身份,反而不如把傷者腦袋撞地致死做得隱蔽。」

季警官咽了口唾沫,權當歇嘴,繼續往下分析:「只是有一點我不明白,車禍那晚你傷勢嚴重,又被安全帶卡在座位上動彈不了,可以說全無反抗之力,貨車司機要殺你滅口完全可以像殺標緻408車主那樣照葫蘆畫瓢,又何必亮出刀子呢?」

平心而論,季警官推理案件頗有一套,但有時候又太鑽牛角尖,在一些細枝末節上過於吹毛求疵,則顯得很不合時宜。

季警官見我沒有吭聲,不好往下再說,於是轉移話題道:「你還記得嗎,咱們第一次見面時,我曾對你說起死者半年前剛買了一份人身保險。」

我說:「當然記得,你還說保險公司懷疑死者是在詐騙保險金,特意委託你來調查此案。」

季警官道:「不瞞你說,給死者購買保險的是死者的太太,而受益人也是那個女人,所以現在我有理由懷疑死者太太雇凶謀殺親夫並偽造成交通事故,進而詐騙保險金!」

聽到這裡,我再也壓不住內心怒火,這不是赤裸裸的現代版潘金蓮嗎!很顯然,在整個事件中,那個貨車青年扮演了王婆的角色,而我將貨車青年打傷並繩之以法怎麼說也算是半個武二郎了,這要擱在《水滸》裡面那可是譽滿四海名傳千古啊,即便放在今日,至少也該是紅花錦旗、登報表揚!

我揣著美好願望,等待著好人好報,等到第三天等來的卻是一紙起訴書。

我看到狀告者是那個開貨車的青年,頗為不解,給季警官打電話詢問是怎麼回事兒。

季警官也很無奈,嘆氣道:「你下手也太狠了,一暖瓶熱水潑到人家臉上,嚴重燙傷啊。」

我說:「我這是正當防衛。」

季警官反問:「怎麼正當防衛了?」

我奇道:「他要拿刀殺我,我用暖瓶反擊,不是正當防衛是什麼?」

季警官咬文嚼字:「他當時只是拿刀,並沒有做出要殺你的動作!」

一聽這話,我火就不打一處來:「他拿刀站在我身後,不是要殺我,還能做什麼?」

季警官道:「用青年的話說,當時水果刀掉地上了,他拿著刀是想問廚房在哪兒他要去洗刀,但見你在接電話,不好意思打擾,就一直站在你身後等你!」

狡辯!行跡敗露就在這強詞奪理!我惡狠狠地接著往下說:「他想殺我滅口是蓄謀已久的,不然這幾天偷偷跟蹤我做什麼?」

季警官道:「人家說了,跟蹤你是想跟你打聽修車的事!」

「修車?」我愣了一下,「修車什麼事兒?」

季警官道:「你上次修車,汽修廠不是沒給你替換安全氣囊嗎?無獨有偶,那青年和你是在同一家汽修廠修的車,他送修之前是車頭左側碰撞,可他提車時發現車頭右側也修整過,他懷疑是汽修廠的人動過手腳,所以找你來探尋此事。」

我氣呼呼地說:「借口!託辭!你們警方不會就信以為真了吧?!」

季警官道:「我們當然不會輕易相信,不過話說回來,是你主動邀請青年進屋的,水果刀也是你遞給他的,而他的解釋又合情合理。最重要的是沒有直接證據能證明他有殺你的意圖,所以說你的正當防衛很難成立。」

我實在受不了了,義憤填膺道:「我將殺人兇手繩之以法,沒受褒獎不說,怎麼還被告上法庭,這是什麼世道?」

季警官字斟句酌道:「嚴格說來,那青年目前只是有嫌疑,還不能稱之為兇手。」

我驚呼:「什麼意思?我親眼瞧著這廂貨和標緻408迎面相撞,還能有假?」

季警官連忙道:「親眼目睹的事情哪會有假,何況我們交警通過現場比對分析證明,這輛廂貨和車禍逃逸那輛實屬一輛,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那青年不肯承認開車撞車的人是他!」

「笑話,他的貨車,不是他開車撞的,還能是別人?」

季警官沉吟了半刻,緩緩道:「按照青年的說法,車禍那段時間,他的貨車正放在修理廠修理,根本不可能開出來撞車。」

我「哼」了一聲:「沒處抵賴了總不至於說是修理廠給撞的吧!」

季警官忙道:「你也認為是修理廠給撞的?青年最初說時我們還不太信,看來還真有這種可能!」

一聽這話我頓時慌了,如果真查出肇事司機另有其人,那青年的殺人嫌疑一旦洗清,我惡意傷人的罪名立馬成立。到時候譽滿四海的武二郎搖身變成了臭名昭著的鎮關西,沒臉見人倒是其次,只怕還要刑事拘留啊!

一念至此,我當即下定決心,死咬撞車殺人之事就是青年所為,於是道:「聽他胡說,我親眼看著他撞車殺人,還要殺我,明明就是他做的,還要嫁禍給別人!」

季警官又問道:「你確定那晚的貨車司機是他?」

事關自己榮辱安危,即便不能確定也要咬定是他。

季警官仍不放心:「可是你撞傷過腦袋,有失憶的病史,你的證詞只怕……」

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我是曾失去過記憶,但車禍那晚的情景我都記起來了,這並不影響我指認罪犯啊!」

季警官卻說:「事關人命,法官對於證人的審查難免會嚴格一些,這個你要諒解啊!」

還諒解呢,我接著就急眼了:「總不能因為這個,就讓兇手逍遙法外吧?」

季警官忙做保證:「這個你放心,除了你的證詞,我們還有其他方法能給兇手定罪。」

「什麼方法?」

「顯而易見,這次交通事故是蓄謀已久的謀殺,而且很可能和詐騙保險金有關。保險受益人是死者的太太,她的嫌疑最大。像眼下這種周密的作案手法,不難看出疑犯是雇兇殺人。既然是雇兇殺人,那麼事成之後自然要付尾款。換句話說,只要刑警那邊盯緊死者太太銀行賬號的資金流向,就不怕兇手不現原形!」

我仍不放心:「也許人家不銀行匯款,而是面對面現金交易呢?再者那青年雖然被關在警局,但很可能有個類似於支付寶的第三方機構代收款也說不定啊!」

季警官信心十足地說:「這個你放心,死者太太早已被嚴密監視,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警方正義的眼睛,此案水落石出指日可待!」

慷慨陳詞之後,怕我再追問下去,忙借著關心我來轉移話題:「現下最要緊的倒不是兇手何時被定罪,而是你的官司,讓正直的好人蒙冤受到責罰,是每一個執法者所不願看到的!」

季警官不搞文學真是太可惜了,他這寥寥數言真說得感人肺腑,我聽在耳中內心深處也為之一熱!

我想,就是沖著季警官這句肺腑之言,身為正直好人的我也絕不能蒙冤受罰。

他聽我捧著話筒不言語,自知目的已經達到,趕緊惺惺作態說,他認識好些律師,需要的話可以介紹給我,緊接著又寒暄了幾句,然後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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