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再也不勒索了 3.孫胖子登場

我跟孫胖子說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告訴他,昨天半夜有人偷偷檢修了這條街的監控攝像頭,我懷疑王建國已經報警,檢修攝像頭就是為了幫助警方布控。

孫胖子不以為然,反倒勸我不要太敏感,要保持一顆平常心。

正說話間,劉二狗從外面進來,氣呼呼道:「今天簽租房合同時房東居然坐地起價。」

一聽此言,我急道:「你去簽合同了?」

「你不是看好三樓那間屋子,要用來做監視嗎?這不,我趕快把屋子租了下來。」

劉二狗瞧出我神色有異,接著問道:「出什麼事了?」

我連連搖頭嘆息,孫胖子代答道:「因為有人檢修了這裡的監控,大虎就懷疑人質家屬報了警。」說罷他哼笑一聲,化身成《百家講壇》主講人,諄諄教誨道,「大虎,不是我說你,做大事者最忌諱畏首畏尾疑神疑鬼。」

我懶得搭理他,又問劉二狗房東坐地起價一事。

「今天簽合同,房東直抱怨自己房價喊低了,這兩天還有別人來打聽,但因為先答應租給咱們,所以就給回拒了。」

說到這兒,劉二狗哼道:「奸商,騙誰呢,就他那破屋,要不是咱們為了做監視點,誰還會租它?」

我沉思道:「如果房東沒有騙你呢?也許在咱們之後真有人想租那屋子呢。」

「開玩笑,不可能。」

我說:「咱們租那間屋子是為了監視,也許還有人同樣為了監視也去租那間屋子!」

「什麼意思?」

我說:「租房子的人會不會是警察?他們怕打草驚蛇,化裝成租房者,只是他們沒有想到那間屋子已被咱們租下了。」

聽到這裡,劉二狗也犯起了嘀咕,孫胖子見此正要插言指責我蠱惑人心,卻反被劉二狗打斷:「大虎,如果真是這樣,警方會不會懷疑到咱們身上?」

我說:「如果警方強征下那屋子咱們反倒安全了,可是他們聽說屋子已被出租便放棄租房,這裡面肯定有問題啊!對了,你簽合同時沒用真名吧?」

「當然沒用,房東也粗心得很,急於出租連身份證都沒驗。」

「這就好。」

劉二狗又道:「那屋子咱們不能再去了。」

我說:「租房若不去住更會引起懷疑,何況咱們去看房時屋裡都留下了咱們的指紋,這些警方都能查出來。」

「這可怎麼辦?」

我說:「只能這樣,提前把屋子打掃乾淨,然後雇個拾荒者去住一宿,等到警方起疑去查那屋子,也查不到咱身上。」

劉二狗聞言大喜,拍案叫絕。

孫胖子屬唐三藏的,一條道走到黑,死活不信人質家屬會為區區三萬贖金報警。我這好勸歹勸才勉強說服他不要赴約交易贖金。

可世上總有這麼一種人,臉大無腦就愛自作主張,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當看到孫胖子遮頭藏臉地出現在交易地點時,我突然意識到讓他參與進綁架案可能是一個致命的錯誤。

我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氣得一言不發。

也就在這時,孫胖子和王建國已接上了頭。

自古至今,交涉贖金無非兩種方式:一種是一手交錢一手交人,一鎚子買賣乾淨利落;另一種則分三步走,先確定人質安全後再交贖金,最後異地放人,憑的是誠心交易童叟無欺。

但孫胖子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他約見王建國一不交代人質情況,二不打聽贖金多少,上來先是一頓臭罵。饒他心細如髮謹慎入微,雖破口痛斥卻不忘尖起嗓音變換語調:「姓王的,區區三萬你也報警,真是摳他媽給摳開門——摳到家了!」

王建國身上藏著監聽器,警員們都聽得清清楚楚,無不驚駭。按理說綁匪接收贖金無不謹慎小心鬼鬼祟祟,像孫胖子這樣明目張胆有恃無恐的還是頭一次見,於是紛紛偃旗息鼓,不敢妄動。

王建國狡辯自己沒有報警,可惜他心中理虧,狡辯也有氣無力。

孫胖子怒喝:「若沒報警,前天深夜為何有人偷偷檢修監控攝像頭?告訴你,胖爺我雙目如炬,明察秋毫,你們玩的那些小把戲統統沒用!」

王建國不敢再爭執下去,忙將贖金包遞去,道:「這是你要的三萬,我兒子在哪兒?」

孫胖子偷老太太買菜錢十數載,難得今日仍把持著富貴不能淫的品質,手一擺,將金錢拒之門外,長嘆道:「我本將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他以詩明志,接著便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王老闆,咱摸著良心說話,三萬多嗎?人販子要的都比這價高!不瞞你說,當初我那些兄弟都嫌贖金少了,我還一個勁兒地勸他們,別看你腰纏萬貫,那也是辛苦掙的!再說,我們頭次開張,不重錢財,贖金權當打折優惠圖個吉利。你倒好,三萬也報警,你兒子連三萬都不值嗎?你這是親爹該有的作風嗎?」

王建國認識到錯誤,羞得無地自容,連連稱是。

「既然如此,還不表示表示?」

王建國一愣,又遞去贖金。

孫胖子欲擒故縱擺手推卻,學著房東坐地起價:「三萬?開玩笑,報警還是這個價嗎?」

錢能解決的事都不算事兒,王建國趕緊道:「這位朋友儘管開價,只要人沒事!」

被勒索者一旦大方,勒索者反倒不知所措。孫胖子生怕價喊低了吃虧,又怕喊高了王建國翻臉把警察招來,幸好他久經江湖,坑蒙拐騙頗有經驗,便索性也不喊價,只伸出五指隨便翻了翻,任由對方去猜。

王建國沒數明白,隨口喊了個基數:「一百萬?」

孫胖子當是夜市擺攤,開始討價還價,追加到兩百萬等他再往下砍價。王建國愛子心切,立刻應允。孫胖子沒見過這種世面,也不知自己是賺了還是賠了,愣了半晌又補充道:「三萬是違約金,不算兩百萬裡面的!」

王建國慷慨得令人咋舌,二話不說,再三將贖金包遞出。

孫胖子不好再推辭,終於卻之不恭,欣然接受。

王建國催問:「兩百萬什麼時候交易?」

孫胖子不敢貿然決定,反喝道:「急什麼,到時電話聯繫!」

王建國連連稱是,接著又打聽人質安危。

孫胖子道:「現在滿街都藏著警察,還是先保證胖爺我的安全吧!」說罷,左手提錢,右手攜著王建國不由分說便往街尾走去,那談笑自若的風度儼然單刀赴會的關雲長。

警方瞧在眼中,心裡皆道:交了贖金不見人質已是吃虧,若再把交贖金的人綁走,人民警察的臉還往哪兒擱?於是紛紛請纓,誓將綁匪逮捕歸案。當領導的卻深思熟慮,借口以大局為重遲遲不下命令。

就這片刻工夫,孫胖子已攜王建國踱至街尾,若真走出這條街,非但超出警方的布控範圍,就連視頻監控也拍不到他們!

干房地產的都是人精,那王建國號稱地產大鱷,更是人精中的人精,他送至街尾,當即駐足,任對方拖拉硬拽再不前行一步。孫胖子不好再勉強,料想已出了警方布控範圍,當即抱拳道了聲「謝了」,扭身欲走,卻反被王建國拉住:「朋友,是不是有什麼話忘了交待?」

孫胖子怔了一怔,自我反省感覺沒什麼忘交待的,於是問:「什麼意思?」

王建國道:「是不是該讓我確認一下兒子的安全?」

孫胖子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原來這事兒啊,看你膽小的,放心,孩子沒事!」說罷,抬腿便走。

王建國一愣,趕緊追上前去,又一把拉住他。孫胖子嗔道:「說了孩子安全,你咋還拉拉扯扯。」

王建國說:「總要給個證明吧!」

「怎麼證明?」

這倒把王建國給問住了,但一想對方是第一次綁票,工作沒做到位也是情有可原,便耐著性子引導:「你是不是應該讓我和兒子通下電話?」

孫胖子自我保護意識超強,當即否定:「警匪劇看多了吧,當我傻瓜啊,這電話一通,警察就能順著號碼查到地址,一股腦地把人質救走,我還勒索個屁啊!」

王建國體恤綁匪,又道:「那就讓我看看兒子的照片,起碼證明他還活著。」

「當然活著,只是……」

孫胖子話說了一半趕緊剎住,只是這次接收贖金是他背著同夥來的,所以照片也不在他身上。當然這話不能跟王建國明說,饒他臉圓頭大一腦子壞水,胡謅八扯張口就來:「只是就算我把照片拿給你看,你也不知道是哪天拍的啊!」

王建國替綁匪完善服務:「這好說,你讓孩子拿著當天的報紙拍照不就行了!」

孫胖子更來氣了:「現在早上六點,送報紙的還沒來呢,我到哪兒買當天的報紙給你孩子拍照啊?」

王建國無話可說,拽著孫胖子道:「不管怎樣,不能證明我兒子還活著,你就絕不能走!」

孫胖子急了眼,反斥對方耍無賴,掙脫開阻攔便要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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