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三節

到了大院門口,暴發戶唱東方沒錢付車費了,先下了車。許兵留在車上掏腰包。司機借著頂燈給她找零錢,還好心好意地提醒她:「哎,我說,我給您友情提個醒,你們可要把握好嘍。可千萬別玩大發了,把自個兒給玩進去。弄到最後,偷雞不成,再搭上一把米。」許兵嘴上客氣著,心裡罵著:說什麼呢,真是個烏鴉嘴。

唱東方給孟勇敢打電話,沒想到是姐夫徐曉斌接的。唱東方說:「姐夫,孟勇敢在嗎?」姐夫問她:「你找他幹嗎?」唱東方說:「我找他有點事。」

姐夫想問她什麼事,但轉念一想,自己這麼追問下去,似乎也不太好,不怎麼太合適。她再是自己的小姨子,這裡畢竟不是孟勇敢他們家鄉,姐夫跟小姨子可以隨便開玩笑,隨便鬧。徐曉斌這個姐夫,可不敢跟唱東方這個小姨子隨便開玩笑。一是他們的年齡差得不太大,二是這個小姨子長得太好了。作為表姐夫的他,如果不嚴格要求自己,打破砂鍋問到底地糾纏下去,很容易給別人造成自己想跟人家多說幾句話的壞印象。徐曉斌才不會去犯這種沒水平的低級錯誤呢,即便他心裡再好奇,再想知道底細,也只好就此打住,就此罷手了。他讓她打孟勇敢的手機,並多此一舉地問她:「你知道他的手機號嗎?」

唱東方說:「知道。謝謝姐夫,姐夫再見。」就飛快地掛了電話。徐曉斌知道,伸向孟勇敢同志的黑手出洞了。他不禁替自己的戰友和同志捏了一把汗。

孟勇敢同志的聲音出現在門口,他並沒有推門進來,似乎是希望在門外講完這個電活。只聽孟勇敢一迭聲地答應著:「好好好,那就晚上七點。行行行,不見不散,不見不散。」

徐曉斌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他在心裡哀嘆:傻小子,你還在那裡傻了巴嘰地不見不散呢,你哪知道美女蛇已經向你靠近了。等你見了人家,上了人家的賊船,再讓人家把你拉到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一腳再把你踹下去,到那時,有你小子難受的。讓你也嘗嘗人家倪雙影難受的滋味。唉,原來還真希望讓這小子也嘗嘗難受的滋味呢,這一旦他真要去嘗了,徐曉斌這心裡還真有點不捨得、不落忍呢。

傻小子的電話講完了,伹他人並沒有進來。等了一會,還不見他進來,徐曉斌都有點納悶了,心想,他是不是又走了?好像也沒聽見他離去的腳步聲啊?徐曉斌沉不住氣了,起身打開了房門。

孟勇敢就站在門口,不過他正在發獃。見到徐曉斌出來,他還跟夢遊似的,睜著一雙迷茫的眼睛,六神無主地望著徐曉斌。

徐曉斌一見孟勇敢這副德性,心裡就暗暗叫苦:完了,完了,這小子人還沒上賊船呢,魂就沒有了。大概早就奔赴晚上七點那不見不散的鬼地方去了!

她約他在什麼地方見面呢?見了面要幹什麼呢?肯定不是吃晚飯,要共進晚餐,不會約在七點鐘。那要幹什麼去呢?看電影?去酒吧?徐曉斌十分想知道這些,好替這傻子把把關。畢競人是不能打無準備之仗的,不管打什麼仗,跟誰打,都還是準備準備的好。但徐曉斌是不會主動問他的,一問會令自己陷人被動,好像他提前早就知道了似的,不是個同謀者,也是個知情者。到那時,孟勇敢會連他一起惱的。

徐曉斌要等孟勇敢主動告訴他,他再自動升級為孟勇敢的軍師,告訴他要這樣、要那樣,指揮他朝這邊走、再朝那邊去。這樣一來,兩邊的力量就能均等了,起碼是勢均力敵了。最後誰能斗得過誰、誰能打得過誰,那還不一定呢。畢竟這邊是知己知彼了,雖然還沒有百戰不殆的十足的把握,但起碼不會輸得顏面掃地吧?一個朝氣蓬勃的大男人,中了兩個手無寸鐵的小女人的美人計,先不說自己內心的失敗感和痛苦,光是傳出去遭人恥笑,那也是一件相當難堪、相當糟糕的事。不行,無論如何要幫幫他。在這種個人尊嚴到了最危險的時刻,他徐曉斌作為同志,作為戰友,作為哥們,怎麼都要發出最後的吼聲,起來!同孟勇敢聯起手來,擊敗美女蛇們的猖狂進攻。雖然她們的模樣兒長得好,有足夠的殺傷力,但架不住男人們爭有了思想上和心理上的準備,在這裡強強聯手,單等著兩強相遇奧者勝了!

徐曉斌假裝一愣,故意問:「你站在這兒幹什麼?」孟勇敢也是一愣的樣子,半天沒明白他問的什麼的鬼樣子,兩隻死羊眼眨呀眨呀的,望著徐曉斌還在發愣呢。

徐曉斌心裡這個氣呀,便在心裡罵他:奶奶的!跟這麼個熊人聯手,哪可能是強強聯手哇!這簡直就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簡直就是個行屍走肉的廢物。跟這樣的廢物聯手,不但幫不了他的忙,弄不好,自己還得惹一身臊,回家沒有好日子過了。

徐曉斌把門大開,沒好氣地說:「你站這幹什麼,還不快進來!」

孟勇敢聽話地進來了,徐曉斌飛起一腳,「咣當」一聲將門踹上,嚇了孟勇敢一個激靈,他似乎是醒過來了,回過神來了。

孟勇敢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床上,手指頭有節奏地敲打著桌面,發出很像樣的響聲。徐曉斌驚奇地發現,這小子的節奏感還挺好的,挺有點音樂天賦的。

徐曉斌坐在自己的床上,目不轉睛地望著對面的孟勇敢,等著他主動開口,等著自己搖身一變,成為這場戰役的指揮員。終於,孟勇敢停止了打擊樂,開口說話了。盃勇敢問:「哎,你這麼直勾勾地看著我幹嗎?」徐曉斌在心裡罵他:奶奶的!你是屬豬的呵?怎麼跟豬八戒似的,還會倒打一耙了呢?徐曉斌本來想說:我怎麼看你這麼反常呢?話到嘴邊,他又給咽回去了。他舌頭打了個彎,話又變了:「我這不是沒事幹嗎?我這不是閑的嗎?屋裡又沒別人,我不看你,我看誰呀?」

若是平時,孟勇敢有的是俏皮話等著他,但今天孟勇敢的確反常得厲害。他只是微微一笑,並沒說什麼,而是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又突然站起身來,走到臉盆架那兒,收拾起洗澡用的東西來,似乎是要去洗澡了。

徐曉斌故意問:「你要幹什麼?」

孟勇敢說:「我要去澡堂洗個澡。」

徐曉斌真的有點吃驚了,脫門而出:「孟勇敢,你至於嗎?你……」話說了一半,他又急忙剎車,不往下說了。

好在孟勇敢這時候的腦袋瓜子還是木的,沒聽出徐曉斌的話中話來。他自顧自地說:「好久沒去澡堂搓澡了,身上髒得要死。你去嗎?」徐曉斌馬上搖頭,說:「我身上又不臟,我去幹嗎?不過……」他又停住不往下說了。

這次孟勇敢可注意到了,他說:「你怎麼了?怎麼老是說一半話,吞吞吐吐的。」

徐曉斌只好說:「這不過年、不過節的,你洗的哪門子澡哇?還要到洗澡堂里去洗。」

孟勇敢停下手裡的動作,回過頭來望著他,似乎想看出什麼破綻來。

徐曉斌只好以攻為守:「你看我幹嗎?」孟勇敢沒好氣:「我看你有點不對頭,有點反常。」徐曉斌在心裡笑了起來:這叫什麼事呀,明明是他反常,我卻不敢明說他;他卻反倒賴我反常,還賴得這麼理直氣壯的。

徐曉斌急忙解釋:「我的意思是,好好的洗什麼澡哇;再說這又不是洗澡的時間,小心讓我那操蛋的老婆給看見。」

孟勇敢說:「她知道我要幹什麼去呀,我又不脫光了去。只要你不告密,沒人知道。我走了。」

孟勇敢一溜煙地跑掉了,徐曉斌的拳頭砸在了桌子上。徐曉斌在心裡頭罵他:你小子還去澡堂子里搓澡,你就是把身上的皮都搓下來,人家也看不上你呀!人家那是在逗你玩哪,看把你激動的,還真當真了,又搓澡又扒皮的。哎呀,真是急死我了!哎呀,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呀!

吃晚飯的時候,徐曉斌見老婆一個人在連部的飯桌上吃飯,就端著飯碗湊了過去。

許兵一見他主動坐過來,有些奇怪地問:「哎,稀客呀,平時怎麼叫你都不過來,今天這是哪根神經發炎了?」

徐曉斌不說話,吃了幾口米飯,突然出其不意地問:「你的別動隊出發了嗎?」

許兵一愣,筷子含在嘴裡不動了。徐曉斌得意地望著她,看她怎麼說。許兵問:「哎,你是怎麼知道的?」徐曉斌借用了一句成語:「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許兵不屑地一笑,說他:「你故作什麼神秘呀,誰不知道,不就是孟勇敢告訴你的嗎?」

徐曉斌認真地說:「許連長,這次你可猜錯了。我向毛主席保證,絕對不是人家孟勇敢說的。」

「難道是東方跟你說的?」許兵又猜。

「這你就別管了。」徐曉斌這次是故弄玄虛,「反正我只告訴你,這消息絕不是來自孟勇敢。至於來自何方,你自己猜吧,但看在夫妻的分上,我不得不鄭重地提醒你:點火容易滅火難!開場容易收場難!到時候,閣下要是收不了場了,你可別怪我在一旁看你的笑話。」

許兵的筷子輕輕地放到碗七,像是怕把碗碰破了似的。許兵微微一笑,說:「謝謝你,徐技師,你就別在這裡白日做夢了!你看不到任何笑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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