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歹徒們各自過著日常生活,偶而也關照他人 「站在巨人肩上,能比巨人看得更遠」

要員(日文原詞:役人):

①身負重要任務的人。

②在公家機關中從事公務的人,也稱公務員。「我還以為役小角 指的是公務員的職務名稱呢。」

③參與能劇或舞台劇演出,而在舞台上扮演角色的人。

「我說你啊,就是你啦,你一定覺得我是個啰哩叭唆的老頭子吧。」面對櫃檯的男人忽然站起來激動地說。

「沒這回事。」大久保強忍著胃痛,努力陪笑臉。

這裡是位於神奈川縣的區公所四樓,區域生活課的服務櫃檯。四月份時因為職務調動被分發來這裡,雖然已經過了半年,但大久保在與前來辦事的市民應對時,還是覺得痛苦萬分。

剛調來這裡沒多久時,一名大他五歲的女職員就曾提出忠告:「你最好早點做好心理準備,會來我們這個課的民眾可是百百種哦。因為不管是申訴,或是小區內一點雜七雜八的小麻煩,全都會被推到這裡。」

「不過,不是還有其他諮詢專用的對應窗口嗎?」那位同事聞言回給他一個可怕的答案:「需要諮詢的人會到諮詢窗口,不過呢,想要教育區公所職員的人呢,就會來這裡啦。」

「每天都忙著被碎碎念、再教育。」周末和女友碰面時,大久保忍不住抱怨。結果,女友還回他:「那等到我們結婚時,說不定你已經成為得道高人了。」

「二十八歲就得胃潰瘍,會不會太早了點啊?」

「那你一想到要跟我爸提結婚的事,不就更快得胃潰瘍?」

「真難笑。」事實上,她爸的確很難搞,好像對公務員有什麼成見,曾經大罵什麼「小小公務員也敢肖想我心愛的女兒」之類的話,因此連他的女兒也開始動起腦筋,想採取私奔之類的非常手段。

「不管於公於私,大久保都很辛苦哩。」女友每次說起來都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吻。

面前這個男人,倒是第一次見到的生面孔。他一進來就對大久保說:「欸,我在叫你啊!我叫門馬啦。」

門馬說他在三月時,從任職四十年的食品公司屆齡退休了,之後就在市區內的自家過著悠閑自在的生活。「最近,有個怪人在我家附近出沒耶。」

他手上拿著一份運動報,從剛才就不停玩弄著一支紅色鉛筆。大久保差點脫口而出怪人應該就是你自已吧。

「反正你一定會把我講的話當成一般老人的胡思亂想吧。」門馬的眼睛周圍,完全沒有出現什麼老人斑或皺紋,感覺十分威嚴,雖然身材不怎麼高大,卻一點都不顯瘦弱,尤其嗓門更是出奇的大。

「怎麼會呢?」

「你們這些公務員啊……」

又開始了!大久保正襟危坐。在這個絕對稱不上景氣好的時期,一般人對公務員的批評也就更強烈。一天到晚聽到什麼「也不想想是我們繳稅付你們薪水」、「捧著鐵飯碗不用擔心被裁員還真好運耶」、「到底幫了市民什麼忙啊?」之類的話,有些甚至已經不只是挖苦諷刺,而是根本帶有敵意。好像所有不景氣的原因都是公務員造成的,全體市民都應該一起來將其消滅驅離一樣。更誇張的是,大久保還曾經夢見一群市民手拿著火把在大街上四處尋找,就像是獵殺魔女一樣,挨家挨戶搜索,到處問著:「公務員呢?公務員在哪?全都躲到哪去了?」

「你們這些區公所的人啊,為了市民著想,也該多留意小區安全吧。」

「不過,實際上並沒有發生什麼問題吧。」

「實際上沒發生事情你們就可以當作沒事人一樣了嗎?那跟警察有什麼兩樣?」門馬話中帶刺的說。

「您已經去報警了嗎?」

「跟那群傢伙講不通啦。」

「那倒是。」大久保不知不覺就附和他了。

「這半個月左右,我家附近一直有個怪人走來走去的,而且還是在平常日的大白天哦。那個人居然在平常日的大白天里,到處晃來晃去的想窺探別人家裡。」

「從外表一看就知道是很怪的人嗎?」

門馬毫不猶豫回答:「沒錯,怪極了。我們家的圍牆不是很高嗎?」

「很高嗎?」

「廢話,我們家的圍牆當然很高啊。」

「是是是。」討厭死了,真想哭。

「那個男人靠在我家圍牆旁邊,拚命伸長脖子往家裡偷看。結果,我一出去,他就鬼鬼祟祟地走掉了。過了一會兒,又跑到別人家干同樣的事,很奇怪吧?」

「確實不太尋常。」

「你居然還一副悠哉悠哉的樣子說什麼不太尋常,那個男人戴著帽子,還背著背包,真的太奇怪了。」

「要是不能戴帽子、背背包,那登山隊的隊員不就都慘了」大久保一不小心說溜了嘴,立刻被門馬賞了個衛生眼。

「你們這些區公所的人啊,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市民的生活怎麼樣都跟你們無關嗎?好吧,我懂了,下次再被我看到他,我就靠自己的力量把他抓起來。」

「怎麼可以……」

「你以為我辦不到嗎?別看我現在這樣,年輕時我還是田徑選手呢!」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啦,這太危險了。」

「都這個時候了哪還有心情管它危不危險的,最近不是發生了很多可怕的案子嗎?」他不高興地癟著嘴。

「嗯嗯。」大久保立刻點點頭。

這兩個月以來,市區里已經發生三起可怕的搶案。歹徒利用特殊工具開鎖之後,順利闖入民宅,先將居民捆綁起來,接著拿了現金和存摺就跑。前幾天還鬧出人命,被搶的居民不知道是想逃跑還是大聲呼救,總之下場就是被歹徒勒死了。

「門馬先生看到的那個怪人,說不定就是犯下那些搶案的歹徒哦。」

「對吧?」門馬眼神嚴肅,點了點頭。

「不過,最近似乎出現了很多可疑人士。有的是嘴巴一直念著意義不明的話,要不然就是忽然拍打中學女生的背,新聞里也都有報導。」

「說不定那個人就是這類的可疑人士。」門馬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彷佛在說——無論是哪種可疑人士都不能輕易放過。

這時傳來一陣腳步聲,由於已近在門邊,交談聲清晰可聞。

「啊,是成瀨先生。」大久保發現自己鬆了一口氣。因為剛到別層樓去開會的股長成瀨碰巧在此時回來。

成瀨看著大久保臉上的表情,又瞥了站在櫃檯前的門馬一眼。他把包包放在桌上之後,走向櫃檯。

「請問你是來諮詢的嗎?」成瀨詢問著門馬。大久保卻在心裡回答:「才不是咧,他是來教育我的。」

「你是哪位?」門馬露出一臉警戒。

「我叫成瀨,不好意思,剛才不在座位上。」

成瀨的語氣不屬於那種親切和藹的,反而比較接近讓人覺得冷漠的那種。用字遣詞雖然有禮,卻有種看穿對方的犀利感,但奇妙的是聽起來不並會令人感到不悅。不會眨低自己,卻也沒有瞧不起對方的意思。

「我剛才在跟他說啊……」門馬把之前跟大久保說的內容又重複一次。「現在的世道啊,已經變成連睡個午覺都無法放心啦,那些小偷可沒那麼簡單,我看那傢伙啊,根本就是個賊!可惡的小賊!該說是山賊呢,還是說盜匪呢。」

「我也這麼認為,那種罪犯真是太可惡了。」成瀨露出滿臉嫌惡的表情。

門馬語帶驕傲的說:「我這個人啊,雖然對人會有親疏遠近之分,但卻很有正義感哦。所以說,我絕不容忍這種犯罪的事情發生。比起闖進大樓或是獨棟建築犯案的小賊,我倒覺得那個銀行搶匪還比較有格調咧,最近不是有一伙人嗎?把錢搶走之後沒傷害半個人就跑了,而且搶到一半還會演講,雖然演講是誇張了點啦,不過,感覺有品多了。」

「門馬先生。」成瀨依舊語氣沉著穩重。

「嗯,怎麼?」

「我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成瀨露出淺淺的微笑,還伸出一隻手像是要和門馬握手一樣,門馬見狀雖然有些困惑,卻也心滿意足的點點頭。

「您對賽馬有興趣嗎?」成瀨指著門馬手上的報紙,看到上面的筆記做得密密麻麻的。

「退休之後,只剩下賽馬這一點樂趣啰。」他露出一臉滿足的笑容,也沒人問他,就主動從口袋掏出一張便條紙,上面用紅筆寫滿了數字。像是1-3、2-4之類的,一共有五組左右像這種數字和分號的組合。

大久保定神一看,報紙上的圍棋和將棋專欄也做了筆記。他差點想說——不只是賽馬嘛,你對圍棋或將棋不也研究得挺開心的嗎?

「得趕快回家重新預估一次才行啰。」門馬大聲說完就離開了。

「那個人真的看到可疑男子了嗎?」大久保回到座位,忍不住質疑。

「嗯,他倒是沒說謊。」成瀨斂了斂下顎,語氣十分篤定。

「成瀨先生真的能看穿人的謊言嗎?」大久保半開玩笑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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