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紅塵劫

「美人兒,諾,給你看看我獨家新鮮出爐的《新版六界美人圖譜賞析寶典》,哈哈哈,帶彩圖的哦,我親自繪的,不單有對應的優缺點分析比照,還有排行榜。不過你放心,你的那欄只有優點,沒有缺點,且不管從哪個角度比對排行,我都把你排在第一位!你看,我對你夠好吧?」撲哧君撣了撣前額那點碎發。揚揚得意地說完一堆廢話,末了,還獻寶似的俯下身隔著中間放了茶水的方几盡量往我耳邊湊道,「另外,我只謄了兩本,一本自己珍藏,一本被月下仙人搶了,你手上這本可是原始稿哦,絕對限量值得珍藏。」

我看了看那本花紅綠柳的書,配著撲哧君歪歪扭扭的字跡,那個「賞析」二字還塗改過兩次,依稀辨得最早用的是「鑒賞」兩字,後來塗了,改成「薦賞」,最後,才改得「賞析」。邊上有蠅頭小楷一般地的批註:「吾深感還是『鑒賞』二字最佳,其次為『薦賞』,有美人兮,就該推薦眾仙魔一同品鑒賞析,是以『鑒賞』。然,思及魔尊慳吝狹隘之心思,為吾性命慮,『品鑒』怕是不能,只得望梅止渴畫餅充饑,不得不扼腕改之為『賞析』,深以為憾!」頗有些憤世嫉俗之不甘,邊上居然還配了草綠色發亮的錦絲做裝幀線,看得我不禁感到眼睛被晃得有些重影,遂趕緊別開眼眨了兩下以緩過眼神來。

撲哧君見狀,探過身來:「怎麼?感動吧?感動也別哭啊。」隨即遞給我一方墨綠色的錦帕,「喏,給你擦擦淚,我編這書也只是舉手之勞,不用感動成這樣,只要答應我一件小事就好。」

我接過那帕子順手就蓋在那個什麼寶典的封面上,運了口氣淡淡問他:「什麼事?只要你把這堆花花綠綠的紙頭,呃,寶典拿回去,我就答應你。」

「你不用害羞,我知道你對自己排在第一位得意得很,又不好意思被人知道自己這麼自戀收藏了這本曠世奇書,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往外說的……」

「了聽,飛絮,送客!」

眼看著就要被了聽、飛絮架出廳門去,撲哧君這才停了嘮叨,喊道:「別,別,別!我們這就說正題!」

我抬手示意了聽和飛絮放了他,撲哧君一下撲到我身邊案幾,不顧茶水浸濕錦袍地壓低身子,用手捂著嘴蚊蚋一般神秘小聲道:「我有獨家第一手內幕,估計鳳凰還不曉得……聽說你要下凡歷劫去,我看著,要麼這樣,我也跟你一道下凡投胎,替你跑跑龍套免得你被凡人欺負了去。這個龍套嘛,我看小龍套就可以了,比如相公、情郎什麼的,隨便哪個,我不挑的,你覺得怎麼樣?」

不料這事這麼快就傳了開,我真誠道:「這件事你和我商量真心不頂用。」

「那得和誰商量?難不成這得和那小氣巴拉的魔尊商量?」撲哧君頓時奓了毛,「不是我說你啊,美人兒,你是嫁與他沒錯,可你不是賣了給他,做仙女的也得有自己獨立的主張的獨樹一幟敢於創新的思想才能與美貌相得益彰,叫男魔男仙們覺得你獨特非凡。若是事事都依著他,怕是還沒個萬兒八千年,他便厭棄了你。」說畢便目光灼灼地盯著我,想是要得到我的認同與共鳴。

「呵呵呵。」我乾乾笑得幾聲,好容易等他歇口氣的間隙趕緊插到,「這件事旭鳳也做不得主,你得和掌管凡人命數的北斗七星諸仙說去。我此番去凡間歷劫,便是做了凡人,其間命數皆由他們七位仙上擬定,是以,他人皆做不得主。」

撲哧君適才還慷慨激昂的表情驀地一愣,似被施了定身術般,繼而眼珠子轉了一圈,眼冒精光地幸災樂禍驚喜道:「美人兒是說那鳥兒也做不得主?哈哈,就他那小肚雞腸,知道了這事兒指不定是個什麼表情,哈哈哈!這可真真是普天同慶大快人心讓六界眾仙魔額手稱慶的大事啊!等等,容我想像一下那鳥兒的表情,容我想像一下……當然,美人兒,你也趕緊想像一下……」

我頗憐憫地看了看撲哧君語無倫次的樣子,不曉得他這是中了什麼魔怔,突然就興奮成這樣。

而且我也不用想像鳳凰的表情,因為,我昨天就看過了啊。

昨日夜裡,北斗七星突然來了魔界說是要拜謁與我,我頗有些吃驚,再看看鳳凰,他也是幾分意外的神情,顯見得他也全無意料。

待將七位星君請於大殿之中看好茶,讓於上座,談了將近半個時辰星象天文奇聞經術,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七位仙上此番是為的什麼而來。眼見得氣氛越來越奇怪了,終於,那為首的北斗陽明貪狼星君深運了口氣,忽地起身對鳳凰作了個揖,道:「小仙幾個還有要事要與水神商討,望魔尊寬宥則個,迴避稍許。」

鳳凰當下面色就「哐啷啷」跌得比陰曹地府還要低,當然我們住的這魔尊殿就離陰曹地府挺近的。那立著的陽明貪狼星君微不可察地一抖,其餘六位星君略略一顫,怪可憐見的。我曉得鳳凰那平素里冷冰冰的模樣和能噴火的本領唬壞了六界不少仙魔,如今竟有仙家在他的地盤給他下逐客令,自然觸了他的逆鱗。但,北斗七星幾個文仙敢於上門冒大不韙挑釁於他,自是真真有十萬火急的要事與我商量。

遂,我拉了拉鳳凰的衣袖:「不然,你就去後院……」我得尋思個什麼妥帖的說法好全了他的臉面,一來,叫他堂堂魔尊被驅逐後還下得來台;二來,讓北斗七星諸位星君可單獨與我說話。

我咬唇認真想了一會兒,對鳳凰體貼道:「嗯,不然你去後院跑兩圈便先就寢了吧。」言畢,我真誠地看向他。

豈料,鳳凰非但不能體諒我讓他鍛煉好身體順帶早睡早起身體好的良好意願,反而面色裂了幾裂。最終一挑鳳目狠狠昵了我一眼,於座上紋絲不動,還興緻頗好地一手反握了我的手,另一隻手一揚赤金衣袖,將手肘撐於琉璃扶手上單手支頤,慵懶道:「我與水神不分彼此,七位星君既有要事與水神商量,我自然應於此處旁聽,萬一有個商討得不周全之處,也好提些微末不足道的建議。不知諸位說是與不是?」

話雖說得慢悠悠,卻是一字一字十分篤定,順帶一句話的功夫里將眼神一一緩緩掃過七位星君,最後一個字落地,眼光剛剛好掃過北斗七星最末一位——北斗天關破軍星君。只見北斗關破軍星君險些將茶給翻了。幾位星君互相看了一眼,最後還是北斗真人祿存星君咳了一聲,摸了摸略顯富態的肚子,操著有些啞的嗓子緩緩道:「此事也並非說不得與魔尊聽,只是事關天命亦關乎水神仙元根本,萬望魔尊體諒,莫要阻擋水神才好。」

這麼玄乎一說,我更愣神了,不過我估計鳳凰比我也清楚不到哪裡去,只不過他裝得好而已,但見他挑了嘴角微微一笑道:「星君不說怎知我會阻攔,何妨先說來聽聽。」

祿存星君捋了捋鬍鬚,似是下定決心,最後才鄭重道:「此番我與幾位星君排布天象時,觀得人界之東南面有異象,推衍之,恐是有大旱大澇之兆,且此災非短期,竟可延續近數十年。屆時非但人界必將生靈塗炭瘟疫遍布,六界相互依存,此災重則將滅絕不少精靈修仙一族。」

哎呀,這確實是件大事,這樣可不好,想當年我也是個修仙的果子精,深能體會大家的不容易,精靈尚且不易,莫說是凡人了。

「吾等深感憂心與疑惑,進而反覆推演星象,方尋出其根本緣由。」祿存星君一頓,將臉轉向我,對我一揖道,「此番緣由皆因水神。」

咿!這是說的我嗎?我驚了。

「放肆!」鳳凰一拍,那扶手登時裂了,「錦覓向來與六界為善,對凡人祈願更是予給予求,自她做水神來,六界風調雨順,莫說功勞亦有苦勞,如何到星君口中便成了禍星?」

祿存星君抹了抹額頭,接著道:「水神本良善,只當初水神本是個元神寂滅的天命之理,此事非乃小仙胡謅,西天諸佛亦是知曉。後來卻因著種種緣由重修得仙身,然本身歷劫不足,致使仙元尚欠缺,其根本尚不穩固,正是水神神元並未歷練純凈,故而致這場禍患。所謂,神本關乎蒼生民本,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水神本身雖無患,卻是天下蒼生要受患。雖有魔尊護體,卻終是仙魔有異,並不能固其本源,想來這點,魔尊比小仙等更清楚不過。」

鳳凰皺緊眉,極不情願地緩緩點了點頭。

我登時有些鬱悶之氣,我的仙元不穩,怎的天知地知你知他知,獨獨我自己不知,而鳳凰居然一直瞞著我。

「可有解法?」我急切問那祿存星君,若因著我仙根不穩就導致這麼多生靈滅亡,卻是個禍星也不為過了。

祿存星君笑了笑:「解法自是有,不然也不必登門求見水神,只不知水神應與不應?」一邊問著我「應與不應」一邊卻將眼神虛虛地瞟向那鳳凰所在。

「是何解法?」

「自然是應!」

鳳凰和我異口同聲。

「善哉善哉,小仙等得水神此諾,心中大安。」祿存星君立時三刻抓住我的話,一把鬆了口氣,「至於解法,說來也甚簡單……」一邊說著簡單一邊又瞄向一旁的北斗丹元廉貞星君,顯是叫他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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