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神男連環殺人案愈演愈烈

過了架設於佐保村東端的下橋,稍行幾步,離開川道走下深通川岸邊的斜坡,大約在半程處,躺著水分辰卅的屍體。

「是水魑大人的牙……」見被害者背後突起的兇器,水庭流虎低聲道。

「看來辰卅先生在川道遇襲後,不是直接滾下斜坡,就是被兇手推下來的。」就以刀城言耶從川道俯視所見的情況而言,現場像是那麼回事。

「因為只有辰卅先生滑落下去的痕迹?」游魔確認道。

言耶一點頭:「雨下成這樣,一點點痕迹的話會被衝掉。不過,辰卅先生從斜坡滾落的痕迹好歹是留了下來。也就是說,如果兇手下去過,應該也能找到蛛絲馬跡。」

「這麼說,發現的人連宮司是生是死都沒確認一下啊。」

水使龍璽出言諷刺,游魔立刻回擊道:「一看就知道人死了。」

「哈,你是醫生?」

「就算還有氣,看那樣子也很難生還。」

「說穿了就是見死不救嘛。」

「說、說什麼呢!你還有資格談人命?」

眼看游魔氣得要出言頂撞,言耶不禁咦了一聲。因為他覺得沒有檢查屍體似乎足有別的理由。

「先由我一個人去瞧瞧宮司的情況吧。」

言耶的提議也含有制止兩人爭吵的意思。水內世路和流虎當即表示贊成。這時,龍璽遣人召喚的高島醫生和兩名派駐巡警正好趕到。

「你倆中的一個不是陪辰卅先生一起走的?」言耶忍不住質問起坪束和甘木。

「本來是打算這樣的,可宮司說會打擾他……」

坪束垂著頭,甘木則渾身不自在似的呆立在他的身旁。

「這次輪到辰卅宮司了嗎……」不輕易流露情感的高島臉上,竟也浮現出吃驚與膽怯之色。

「能否和我同去呢?」

「哦……」高島對言耶的問話也是心不在焉,步履蹣跚地開始往河岸的斜坡下走。

「兩位都要小心了。」流虎忙不迭地提醒道,「因為這個雨,深通川正在漲水,要是掉進河裡,一眨眼就會被沖跑。」

言耶來波美時,深通川的乾旱極為嚴重。才過了一天多,河裡就已翻騰著驚人的水量。

(說是祈雨成功,其實是水魑大人生氣了吧……)

望著如怒濤般奔流不息的河面,不由自主地就會這麼想。甚至突然就想投身入川,以平息水魑大人的憤怒。犧牲我一個就能……這念頭突如其來地攫住了言耶。

(是被膨物……召喚了?)

言耶激靈打了個冷顫,慌忙將視線挪離狂暴的河面。

「沒刺中心臟呢。」

耳中傳來高島的語聲,他正在檢查屍體。

「是故意的嗎?」

「龍吉朗宮司是坐著的,但辰卅宮司是在走路。而且又是這麼大的雨。可能是手一抖偏了。總之是從背後給胃這裡來了一傢伙。」

「出水內神社直到來『上橋』為止,大家是一起走的參道吧?」

「嗯,然後我和辰卅先生還有兩位巡警過了『上橋』。我呢,回了五月夜村的醫院,甘木巡警應該是去坪束巡警的派出所了。走之前他們提出要和辰卅宮司結伴同行,但好像被斷然拒絕了。怎麼說呢,哪個村都沒人敢違逆神社的宮司,責備巡警可能有點苛刻。」

「可是,處在巡警位置上的人——」

「在我們這種鄉下,巡警連像樣的案子都沒見過。」這口氣就像在說指望這兩位警察大顯身手是徒勞的。

「結論就是,辰卅先生打算巡視村界上的水神塔,順便回水分神社,結果在歸途上被襲擊了?」

「恐怕是。只是被雨淋成這樣,死亡推定時間的範圍也會變寬。」

「把一度已回家的辰卅先生叫出來再行兇。換句話說,也可能遇刺實際是在短短几分鐘前?」

「正是。」

此後,言耶與游魔、巡警一行四人把屍體抬上了川道。甘木趕赴水分神社報告,屍體被運往了水分家。

水分家一團混亂自不待言。雖已知水使龍三與水內龍吉朗身死之事,但詳情不曾聽辰卅說起過半點。誰也不可能想到,連環殺人案正在上演,自家的宮司竟成了被害者。造成上下震動的局面也是情有可原。

然而,這都被龍璽一聲斷喝給平息了。

「現在我們正在調查,你們且少安毋躁。葬禮就在我這裡,和龍吉朗宮司一起辦了。什麼都不用擔心。這件事就交給我了。」

一廂情願的話經龍璽這麼信誓旦旦地一說,驚人的是竟然極富說服力。連言耶都有此感,也難怪水分家的一干人會唯唯諾諾地聽從了。

龍璽當即決定翌日午後在水使神社舉行龍三、龍吉朗和辰卅的聯合葬禮。所以,今晚就要為龍吉朗和辰卅守夜。龍三的葬禮則順延一日。

辰卅的屍體暫且被安置在客廳,不過高島和言耶都沒什麼要查的。不,準確地說是沒辦法查。坪束和甘木這兩位巡警似乎一開始就沒打算做什麼。看來他們放棄了派駐巡警的職守,除非有龍璽的指示。波美已徹底淪為治外法權之地。

水分家的客廳里,游魔講述了發現水分辰卅屍體的來龍去脈,內容如下。

從水使家奪門而出的游魔,準備直接回水庭神社。但他想起辰卅沒來參與剛才的討論,就打算見他一面。儘管敵視龍璽,但由於辰卅不願警方介入,反倒形成了助龍璽一臂之力的局面。游魔想讓他認清這一點,說服他站到己方這一邊來。

辰卅說過要祭拜水神塔,於是游魔就渡過「上橋」,一入川道便向東走。途中,順道去了五月夜村與物種村、物種村與佐保村村界上的水神塔,但不見辰卅的人影。想必正在往佐保村與青田村的村界那邊趕吧,游魔加快了腳步。

不久就望見了「下橋」。經過那裡,再走一會兒就能進入青田村,離水神塔也近。沒準參拜已畢的辰卅為了回水分神社,會返身到「下橋」來。游魔這麼想著,凝目看向前方。就在這時——

阻擋著視野的雨幕中,隱約映出一個人影似的東西。看起來那東西正一點點地向這邊靠近。

「喂,是辰卅宮司嗎?」

游魔大聲叫著,快步上前。因為他想的是,如能在「下橋」跟前碰上,之後就可以一起往水分神社走。

然而,對面人影的動作似已戛然而止。因為下雨,不敢說得那麼肯定,但好像是當場站住了身。

「喂,我是水庭的游魔!」想來是對方不知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心,於是游魔大聲地自報家門。

對方始終佇立不動,只有游魔在邁步,所以不知不覺中就過了「下橋」。既然如此,只好走到跟前讓對方看清楚臉。麻煩,但也沒辦法。游魔對自己說著這話,突然有件奇妙之物進入了視野的右側。轉眼一瞧,深通川河岸的斜坡上倒著一個人。心裡一驚,是哪個村民嗎?可細細觀察衣物後,不禁駭然。是水分辰卅!那麼,前方的人影是何方神聖?

回過神時,游魔也已停住了腳步。右下方辰卅的屍體背後插著兇器,像是水魑大人的齒。而那陰森已極的人影則久久地佇立在瓢潑大雨的另一側。游魔俯看著屍體,同時與那人影對峙,全身動彈不得。

這時,前方的影子一晃。正以為是在搖來擺去,就見對方已向這邊邁出了腳步。啊,在游魔看來是這樣。

「你、你是誰?」游魔當即喝問,但對方毫無反應。

「喂!你倒是回答呀!」

想想看,即便假定那人影是從青田村而來,應該也瞧見倒地的辰卅了。然而對方既不求助也不嚷嚷,完全沒有反應,這不是太奇怪了?

那人到底是誰?游魔凝視雨幕的彼端,只見一個戴著斗笠身穿草蓑的人影赫然從雨中現身。對方似乎戴著面巾,臉部看不分明。然而,當那東西默默近前,躍入眼帘的瞬間,一陣惡寒躥過了游魔的脊樑。背心早已被雨打濕,如今更似有冰水流入一般,簌簌地直發抖。

他情急之下,一轉身往來路折返。總之先回水使家,通知言耶等人。他的腦中只剩下這一個念頭。過了「下橋」回頭一看,人影還在雨幕的那一邊。游魔疾步前行,只想先趕緊離開,直到看不見那東西。腳下走得更疾,然後回頭,人影還在,而且大小几乎沒有變化。

(跟著來了……)

意識到那東西正在追自己,游魔突然跑了起來。途中,他多次確認後方。回過頭,暫時不見影子。然而沒多久就會影影綽綽現出一個黑影。那東西以一定的速度,恬靜淡然而又穩紮穩打地跟著游魔。

之後,游魔幾步一回頭,如此循環往複,但結果總是一個樣。他走到哪兒,那東西就跟到哪兒。川道上只有他和它,連一個過路的人也沒有。他與它的捉迷藏沒完沒了地持續著。

無論等多久,那東西也終於不再從雨中現身……是在回到上橋的時候。

「可能是放棄了。覺得我一旦過了上橋進參道後,多半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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