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次口述

2008年12月10日下午3:00~4:30

(中國人民大學孔子研究院院長張立文教授拜訪。拿出《國際儒藏》的第一冊,韓國卷,給先生看。)

張立文:季老,這是我們做的《國際儒藏》,主要是韓國編的。原來湯先生一再請我去主持《中華儒藏精華》,當總編,因為我還沒有退休,紀寶成不同意。我跟湯先生商量,我搞國際部分的。因為您是人民大學孔子研究院的顧問,所以您還是我們的顧問。

季羨林:嗯。

張立文:我們想跟溫家寶講講,儒學早就走出去了。中國傳統文化在公元前,早就走出去了。韓國、日本,還有歐美,做4編。中國文化很早就走向世界了。

季羨林:韓國啊,尊孔比我們要強。我去過韓國,有一次談到一個宗教,他們談到,韓國的宗教30%是天主教,30%是什麼教,100%是儒教。這是韓國人他們自己講的。

張立文:現在他們還有鄉校。

季羨林:對。

張立文:我們先把韓國的「四書」部分做出來。

季羨林:漢城大學有一個什麼奎章閣,我去看過那個地方,奎章閣藏書不多,但是很有特點。李退溪就是韓國的。《儒藏》必須做,你們做了好工作。

張立文:希望您支持。我們想申請一部分經費。

季羨林:新聞出版總署,他們管這個事。

張立文:希望季老多支持。

季羨林:不敢當。我力量有限,儘力而為。《儒藏》實在是非做不行啦。要不然影響我們國家的面子。人家問,《佛藏》有了,《道藏》有了,為什麼沒有《儒藏》。人家一問,你回答不出來。不過這個課還得補,年輕人還得認識繁體字。我們的情況,不能不認識繁體字,必須改變。原來我有個想法,我說大學生,不管哪個系,一年級,不是都講學馬克思主義嗎?馬克思主義是要講,和馬克思主義同時也開中國的國學。不管哪個系,一年級,沒有這個,不能畢業。我覺得應該這樣子。咱們這個藏啊,《道藏》是抄的《佛藏》。《道藏》抄的啊!過去有個說法,我們的《四庫全書》就是《儒藏》,這是不對的。不光是儒學,那個是代替不了《儒藏》。當然,《四庫全書》是了不起的東西,但《四庫全書》不能叫《儒藏》。

張立文:現在我們缺乏古籍整理的人。

季羨林:並不容易。國務院不是有個古籍整理小組嗎?組長是周林。

張立文:季老,您是我們的大樹,有您在,就好說話。我們就有力量。

季羨林:大家一起來鼓吹,眾志成城啊!湯一介現在在做這件事啊!

張立文:我們在一起做。湯一介那裡已經出了8本了。

張立文:您有什麼想法,交代給我們。

季羨林:第一個想法,就是你們做了一件好事,要不然不像話啦。儒釋道三家,《佛藏》有,《道藏》有,獨有《儒藏》沒有,你交代不過去啊!你中國不是提倡中國文化嗎?藏裡面就包含中國文化。當然,這個工作做起來也要慎重。日本《大正大藏經》,那個經,是我看到的,國外的學者都引那個書,很方便,我也引那個書,可是那個標點哪,一塌糊塗,一塌糊塗不夠,就「兩塌糊塗」。沒有一個對的。那個現在我們習慣了,不看標點,標點不存在。第二個,這個標點很不容易,你看二十四史,好多年以前組成一個班子,後來一直有人挑錯,特別是那個《元史》,《元史》的名字就古里古怪的。《元史》的錯,最多。

……

蔡德貴:張勁草是不是叫張治平?

季羨林:不清楚。

蔡德貴:有人說,您年輕的時候,手經常在褲腿上寫字?

季羨林:沒有。

蔡德貴:有人說,您經常用右手寫字吧?

季羨林:那是毛病。

蔡德貴:那可不是毛病。手是連著大腦的。

季羨林:是這樣子,我那是腦筋想一個問題,想得深了,手就在畫,寫什麼,手並沒有感覺到,腦筋想問題。

蔡德貴:1947年您回濟南,王耀武宴請您,王耀武問王昭建他們,季羨林有什麼特點?王昭建告訴,季羨林就是手特別願意動,願意用右手寫字,在褲腿上寫,右褲腿總是與左褲腿不一樣,先破。

季羨林:這倒是有的。

蔡德貴:寫什麼也不知道?

季羨林:嗯。

蔡德貴:您在北大後湖救一個小孩,大概上世紀60年代,五六歲的小孩。

季羨林:有一個。

蔡德貴:您也不會水?多少會一點嗎?

季羨林:我不會水。我那時候,也不能考慮會不會水啦。那個小孩掉進去了,首先考慮把他救出來。

蔡德貴:是北大的家屬嗎?

季羨林:北大的家屬。什麼地方住,我不知道,後來他的爸爸還寫過一張大字報,是一封表揚信。

蔡德貴:小孩叫什麼,您也沒有問?

季羨林:沒有。

蔡德貴:救上來,就完事了。

季羨林:嗯。

蔡德貴:您比雷鋒還早。

季羨林:這倒沒有。

蔡德貴:您在北戴河好像在海里泡過。

季羨林:北戴河我泡過。海水浮力大,容易啊!我不會浮水,小時候在家裡會一點狗刨兒。

蔡德貴:您的運動就是打打乒乓球?在濟南和一個老師打了一年,沒有打過人家。

季羨林:對。和濟南一中的一個老師打過,怎麼也不行。我說,這個乒乓球裡面大概有很多奧妙,怎麼也贏不了他。

蔡德貴:您體力不如他,還是技術不如他?

季羨林:也不知道是什麼,就是敗了,每一場都敗。不如人家,沒有贏過一場。

蔡德貴:您在濟南高中,他在濟南一中,經常湊一起打?

季羨林:嗯。

蔡德貴:在濟南高中和學生吳傳文打。

季羨林:吳傳文也不是高手。

蔡德貴:「文革」咱不說了。《牛棚雜憶》有了。

季羨林:「文革」啊?

蔡德貴:「文革」有些陰影,說的也差不多了。

季羨林:嗯。

蔡德貴:您副校長的時候,乾的那兩件事,西側門修了的土堆,俄文樓李大釗像後邊的樹。實際上您太謙虛了吧?

季羨林:不是謙虛的。那時候,我這個,對那個校長不滿意。

蔡德貴:校長不是周培源啊?

季羨林:不是。周培源走的時候,推薦我當副校長。那個人什麼人,不講他的名字了。周培源那個人是很耿直,日本那個創價大學的池田大作,要跟北大交換,給周培源一個名譽博士,北大給池田大作一個名譽博士。周培源說,創價大學不入流的學校,不要。後來,這個大概中央,還不是教育部,一看周培源這個人不好管,北大不行,就調他出去了。到全國大概去當了政協副主席。後來不是民主黨派,一個黨派出一個副委員長。

蔡德貴:周培源是九三學社的主席吧?

季羨林:對。九三學社是許德珩。當時的怪話挺多。不要重複了。有關九三學社的怪話。

蔡德貴:您在北大,從1946年到現在62年多了,經過了多少校長啊?胡適,馬寅初,還有江隆基。

季羨林:江隆基實際上是管事的。

蔡德貴:江隆基是黨委書記,名義上是副校長。

季羨林:嗯。

蔡德貴:然後江隆基之後是陸平啦。我們在校時(1965年)就是陸平的校長。

季羨林:陸平,本姓劉啊。

蔡德貴:陸平的眼睛不好。

季羨林:對。一隻眼睛是假眼。

蔡德貴:陸平之後就是周培源了。周培源的任期很長,我們畢業的時候還是他的校長。您好像對江隆基評價很高。

季羨林:江隆基那個人,他是延安來的。延安來的啊,原來怎麼的不知道,就是想物色這麼幾個人,什麼名義都沒有,定期開個會,聽聽這些人的意見,對學校的意見,後來就說他是向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投降。

蔡德貴:您在這裡邊吧?

季羨林:嗯。我在裡邊。後來在「文革」當中,他被人打死了,頭上被打了個洞。

蔡德貴:他是死在北大嗎?

季羨林:沒有,走啦,已經離開北大了。

蔡德貴:王邦維是您的第一個開門碩士嗎?

季羨林:(當時)沒有碩士這個詞。

蔡德貴:您開始招的碩士生四個。1978年任遠、段晴,1979年王邦維、葛維鈞。

季羨林:不記得有(碩士)這個詞。

蔡德貴:應該有。

季羨林:不是應該不應該,就是博士。中國沒有這個。

蔡德貴:錢文忠不是也是碩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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