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八莫之四

日軍形容對八莫的救援作戰最初進展順利。

在日本《太平洋戰爭證言系列·第十期悲劇的戰場》中,記述了這段戰鬥:

「九日天未亮的時候,狼(第49師團——筆者注)的炮兵突然發起了轟擊,炮聲震動山谷,此後,手榴彈爆炸聲和機槍聲充斥了整個戰場。

「『總算是……奇襲成功了!』日本官兵發出了這樣的感嘆。此後,戰線上只能聽到友軍的炮聲和機槍聲,敵軍(指中國遠征軍——筆者注)得意的迫擊炮炮聲幾乎聽不到。

「十點鐘(推測為東京時間上午十點,緬甸還在凌晨。——筆者注),等待許久的報告從第一線傳來,菊(第18師團——筆者注)報告突擊成功,先頭的緒方部隊(指揮官畢業於陸軍士官學校第56期——筆者注)已經突破了中國軍隊第二線陣地,正在向敵後方的炮兵陣地繼續突擊。

「說起來,還是第18師團啊,他們畢竟在這裡作戰良久,已經形成了主場優勢,熟悉地形和敵情。此時,支援部隊本部裡面到處洋溢著『太好了,太好了』的聲音,人們的面部表情也鬆弛下來。

「龍(第56師團——筆者注)的部隊,也經歷和中國人千軍萬馬的血戰,我們不很擔心,擔心的是狼師團的進展,因為他們還是第一次在這裡參加戰鬥。我們爬上左側的小高地稜線,用望遠鏡朝戰場方向看,發現在我們後方有閃閃的光芒,仔細一看,原來是軍官揮舞的戰刀反光。這進展有點兒晚了啊,我們暗暗想到。不過,他們也的確在朝前進攻。

「不過,在右翼的龍師團部隊讓我們解除了擔心,這支部隊進展順利,攻佔了敵軍右側的高地,從而完成了對中國軍隊左翼的包抄。」

日軍進展順利的原因,一來是因為他們冒著被中國和美國空軍摧毀的危險,使用了雪藏多日的炮兵,使其火力大大增強;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中國軍隊在這個方面部署的兵力不足。

日軍動用最後可以使用的所有炮兵和寶貴的彈藥,大有「打完這一仗,不過了」的思路。這種想法也很正常,因為八莫如果失守,日軍唯一正常的戰鬥思維,就是盡量保存力量撤出緬北和滇西戰場。要撤退,在道路大多被破壞的緬北地區,這些炮彈和大炮都是日軍的累贅。日軍殘存的據點南坎、遮放、臘戍等連成一線,如同一條死蛇,既難以構成相互呼應的支撐點,也無法切實遮斷正在迅速向前延伸的中印公路。緬北日軍的最重要任務就是阻止中國打通國際線路,以避免這個頑強的農業國獲得足夠的外界工業支援。現在,這個目的無法實現,繼續在緬北或者滇西打下去已經沒有意義。

實際上日軍已經開始悄悄地準備撤離,其分散設在平戞等地的守備隊,儘管受到的威脅不大,也輕易放棄陣地,向主力靠攏。9月21日,分散部署的日軍中最大的一支,從平戞撤離的守軍一個步兵大隊又一個炮兵中隊到達芒友,這一撤離遭到雲南遠征軍的攔截,日軍損失不小。但日軍出動第49師團的吉田支隊,經過激戰,才逃出生天。第56師團的主力也從雲龍山方向開始後退。

平戞是第56師團在滇西的三大門戶之一。另外兩個門戶,松山和騰越都是經過「玉碎」苦戰才易手的,而雲龍山是擋在龍陵前面的重要防線。

丟棄平戞這樣的重要陣地,從全局來說,這無疑不是好消息。但是在局部戰場上,日軍可以動用的兵力,使其短時間內作戰能力反而增強。

日軍同時通過第33軍兵器部自製大號手榴彈、代用汽油(可以用來製造焚燒坦克的汽油手榴彈),通過軍醫部採集草藥解決治療傷病問題。這些都短暫地提升了日軍的戰鬥力。

至於以後,那就誰也顧不得去考慮了。

實際上,此時日軍還能控制的緬北鐵路,已經被美軍空軍部隊和中美聯合空軍反覆攻擊,破壞慘重。撣邦的日軍鐵道、橋樑等均遭損傷。對於這樣的空襲,日軍也總結出了規律。他們認為,美軍平時使用三架飛機共同攻擊日軍重點目標,但巡邏常常是單機。所以,如果運輸車是單車,則日本駕駛員常常白天行駛,因為更容易逃脫攻擊。

奇怪的是在芒友的日軍司令部,卻一次都沒有遭受攻擊。有推測認為,盟國已經截取了日本的無線電波頻段,因此,有意不炸日軍司令部,來保障消息來源。

而中國方面部署兵力不足,則應該說是倉促間布陣不周了。當時中國遠征軍在西線的兵力遠遠大於日軍全軍。中國遠征軍在這個方向上的部隊,集中了新編第一軍的全部,第六軍的一個師,戰車部隊七個營(由美軍軍官布朗上校指揮)。此外,還編有步兵獨立團一個,重迫擊炮團一個,炮兵團三個,高射機槍營一個,汽車兵團一個,工兵團兩個,教導團一個,通訊兵營一個及運輸兵兩個大隊,總共十萬大軍。但當時中國軍隊的高級將領主要注意力在八莫城區,對日軍在如此情況下仍然能派出援兵救援八莫考慮不周。

怎樣把八莫守軍從戰壕和掩體中挖出來,一個一個摧毀它的火力點,才是孫立人、廖耀湘等將領此時最為頭疼的事情。

日軍記錄,遠征軍副總司令官鄭洞國每天乘飛機到前線,在八莫上空督戰。實際上,這個「督戰隊員」不是鄭洞國,而是廖耀湘。他在奉調回國前經常乘飛機到前線,在空中指揮戰鬥。

據說,解放軍福州軍區司令員皮定鈞經常在坐飛機的時候,替換下機械師,坐在正副駕駛員身後的橫杠上看地形。看來這種事必躬親的態度,倒是中國優秀將領的共同習慣,不論國軍還是共軍。

在八莫,中國軍隊不再圍師必闕,而是一個一個據點地消除日軍的防衛力量,以攻佔這座城市。

在緬北滇西戰場,從密支那到松山,中國軍隊玩了多次圍師必闋的戰術,但不甚成功。最初日軍根本不上鉤,這些信奉武士道的傢伙,一點兒沒有打不過就逃的覺悟,總要拼到彈盡糧絕,才能拿下日軍陣地。後期日軍不再「玉碎」,才開始有些據點拿得比較輕鬆。

在八莫的戰鬥也很艱苦,因為日軍畢竟長時間修築工事,進行了充分的準備,儘管原好三大佐不通現代裝甲部隊的使用戰術,但打起防守來,其頑強不亞於任何一名日軍指揮官。遠征軍新第38師擔任主攻,每天自早晨開始,先以空軍轟炸,炮兵射擊破壞,然後步兵在坦克配合下進佔敵軍陣地。由於這種戰火的摧殘,八莫攻克時,房屋全部被炮火所毀,僅華僑新建的一座關帝廟獨存。他們攻下一個據點,再攻下一個據點,步步為營地前進,但差不多每天夜間日軍都進行逆襲,中國軍隊必須把他們擊退,來保護自己的勝利成果。要知道在松山戰役時,日軍就曾多次利用夜襲收復白天丟失的陣地。雖說八莫並未出現這樣的情況,但難免把指揮官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這種局面下,確也沒想到日軍不但不「玉碎」,還想著反擊。

結果,在日軍進攻正面擔任防禦的,只是已經插到八莫與雲南日軍之間的中國遠征軍新編第一軍新30師一個團,遭到日軍攻擊後,損失慘重,連連敗退。幸好中方調兵遣將,逐漸增兵進行阻擊,試圖將日軍阻止於八莫城東。這一來,日軍的進展就沒有那麼快了。

同樣是《太平洋戰爭證言系列·第十期悲劇的戰場》中,這樣記述隨後的戰鬥:

「下午兩點開始,敵軍(中國遠征軍駐印軍)的迫擊炮突然密集地響了起來。下午三點剛過,敗退下來的第18師團部隊報告,『雖然一度攻佔敵軍炮兵陣地,但是敵軍發起反擊,現在我們不得不後退,並通過工兵將繳獲的大炮炸毀。上午,聽說他們向中國炮兵陣地進攻,我們都拍手叫好,現在氣氛全變了。』

指揮部立即發出命令,『凡是繳獲到野炮、山炮、迫擊炮、重要的新武器、彈藥等,必須立即向本部報告,本部會立即派員前去處理。』

「發出這樣的命令,是因為日本軍隊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炮兵已經基本打光,火力不足,而步兵和工兵可能沒有意識到這一問題,久戰疲憊的日本兵更關心的是拿到中國兵攜帶的行軍乾糧。」

能夠繳獲到中方的大炮,在當時緬北日軍中被引為奇蹟。這件事,在中方的記錄中也有體現。

中方戰史文獻中記錄,中國遠征軍駐印軍以新編第38師等主力部隊猛攻八莫時,「日軍從緬甸和滇西的各師團中抽出部隊,附炮兵、工兵,由南坎向西北推進,企圖西擊新編第一軍側背,解八莫之圍。在中途卡的克與新編第30師遭遇,發生激戰。新編第30師在公路上的一個團,被日軍由南插入,切成兩段,一個炮兵連陣地被占,空投糧彈的飛機亦被日空軍擊落二架。」「連長朱永剛與陣地共亡,該連四門山炮被奪走。」

這個炮陣地,就應該是丟失數門大炮又重新奪回的地方了。

遭到攻擊的中國軍隊在孫立人指揮下積極迎戰,下令新編30師師長唐守治全力組織反擊。唐接到命令後,首先穩定陣地,然後以新編第30師一個團,由公路北側山地包圍日軍。新編第一軍軍部亦同時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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