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結歸何處 第十六節

「你是黃偉文?」肖靈君駭然地看著項維,「你是那個殺人兇手?」

「當然不是。」項維解釋,「真正的黃偉文,在車庫那次謀殺中已經被我抓住了。我還在他身上找到了一封清道夫寄給他的邀請函。抓獲制裁之手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於是我將計就計,讓報紙刊登黃偉文漏網的新聞,並將自己的照片貼了上去,這樣,從沒跟黃偉文見過面的制裁之手便會以為我就是黃偉文本人了。而我也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了鄭警官,但沒料到原來鄭警官本人也收到了張笑芬的邀請函。另一個沒有考慮到的是,雖然制裁之手與黃偉文沒有見過面,但肯定交談過,否則不會以老朋友的口吻寫信給他。所以,制裁之手知道黃偉文的過去,對於他身體上的某些特徵應該有所聞,而正是這一點暴露了我的身份。」

「李捷飛向文雨天提起稻草人傳說的那一天,他就已經試探過我了,他知道真正的黃偉文左胳膊上是有嚴重燒傷後的疤痕的,所以先伸出了右胳膊,於是我不得不用左手跟他掰手腕,而我露出的左手一點傷痕也沒有,他由此確定了我不是黃偉文。」

「他知道我的身份後,為了讓我產生客人當中不但有制裁之手還有清道夫的錯覺,在洪小菊死後,他以清道夫的身份出現威脅我。我從黃偉文的邀請函里知道了清道夫的存在,對此一直半信半疑。在那以後我才真正確定清道夫這號人物是確實存在的,於是告訴了鄭警官。也從那個時候起,大家以為張家不僅存在著制裁之手,還隱藏著殺人魔清道夫,從而將白骷髏錯誤地聯繫到清道夫身上。」

「那他,不殺你,因為你是無辜的?」

「傳聞中制裁之手只懲罰那些有罪的人,其實並不屬實。他殺的是與命案有關聯的嫌疑人,只是『嫌疑人』,並非真兇,他只是憑個人的判斷甚至是好惡行兇,之前他犯下的兇殺案里就有受牽連的無辜者,甚至有人被誤殺。」

「確定了要殺的人後,在置目標於死地的過程當中制裁之手無所不用其極,有時候甚至不惜犧牲無辜的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在張家的兇殺案中,一連出現了幾個料想不到的意外。他或許是打算殺死除洪小菊外的所有人,可是事情的發展遠超出了他的控制:

「其一,在他動手之前,目標之一的許艷被非目標的洪小菊殺死了;

「其二,目標丁曼紅竟然威脅目標文雨天加害目標沈蕾,並最終殺死了目標文雨天;

「其三,本來用來殺死頭號目標鄭永浩的局殺死了目標沈蕾;

「其四,本不是目標、後成為目標的洪小菊在為目標文雨天報仇時為目標丁曼紅所殺;

「其五,目標張笑芬自殺了。

「在他有所行動之前,這些包藏禍心的目標們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自相殘殺起來。不知道這是否在制裁之手的意料當中,作為暫時的蟄伏者,他可能作壁上觀,或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直到最令他感到意外的其六,目標黃偉文竟然被人調包了,來的是個身份不明的陌生人,而這個冒牌貨將清道夫一事說了出來。這個時候,一直沒動手的李捷飛技癢了。他還沒動手,召集的人就死了過半,這個非目標的『黃偉文』是抱著要抓住制裁之手與清道夫的目的而來的吧?那麼最終他能否查明真相?制裁之手對『黃偉文』隱瞞了清道夫也是制裁之手的真相。如果造成清道夫確實存在的假象,再用犯下多宗命案的丁曼紅充當自己的替身,這個抓住了黃偉文的『黃偉文』,能在事情落幕之前,揭穿他的把戲嗎?這個貓捉老鼠的遊戲,是貓最終抓住了老鼠,還是老鼠最終逃脫了呢?」

「所以,楊斌的死、陳進鋒的失蹤,才是制裁之手挑大樑的主戲開始。他一方面迷惑眾人,讓丁曼紅做替死鬼,一方面與『黃偉文』鬥智,樂在其中。直到最後,可能還在得意自己的真面目沒有被識穿。於是他以為不過爾爾的『黃偉文』是不可能發現他才是制裁之手的。留『黃偉文』一條性命,讓這個親歷死亡現場的人證明:丁曼紅就是制裁之手,清道夫陳進峰在逃。因為丁曼紅看起來是被『黃偉文』殺死了,而清道夫有信為證說殺死第十二個目標後會隱匿起來。這樣一來,制裁之手死了,清道夫下落不明,於是李捷飛可以高枕無憂了——退一步講,即使後來『黃偉文』察覺到不對勁,那於他恐怕也沒什麼威脅。因為最終殺死不是制裁之手的丁曼紅的,是『黃偉文』本人,所以『黃偉文』已經犯下了殺人罪孽,同樣淪為殺人犯的『黃偉文』自身難保,還會有心思追查誰是真正的制裁之手嗎?」

「因此,他會在丁曼紅打算毒死我的時候,主動讓李易傑坐到了原本我的位置上,讓李易傑一命嗚呼,保住了我的性命,然後告訴我丁曼紅有問題之後,提議到李易傑的房間,讓我看到了那最震撼的一幕。」

項維沒繼續說下去了,沉默了許久,才道:「李捷飛這個人,實在太狡猾了。鄭警官死後他就開始有意無意地誤導我。能將鄭警官的死與前面幾個人的死聯繫起來的唯一共同點,就是那個銀魚飾品。如果當時我記起來當初在鄭警官的房間里,那條銀魚是由他拿出來的,也及時發現鄭警官的謀殺現場其實是有制裁之手的血印與血字的,那麼我便能早一步看穿他的真面目。而在最後的混亂中殺死丁曼紅的究竟是誰?我自己也不清楚,好長一段時間,我都陷入在惶恐里。甚至於一提到丁曼紅的死,我就忍不住恐懼,她到底是不是我錯手殺死的?那個時候丁曼紅誤以為我是制裁之手,怒氣都撒在我的身上,那把刀也是沖我來的,我抓著那把刀插進丁曼紅身體的可能性最大。」

「一這麼想,我就陷入了絕望,直到當我意識到,制裁之手不是丁曼紅,而是李捷飛的時候,才想起另一個可能:李捷飛不想讓我對他的身份起疑,所以他想盡一切辦法掩蓋真相,將丁曼紅當他的替身,將陳進峰當成清道夫。最後,為了讓我失去冷靜的判斷,他可能故意將刀插進丁曼紅的身體里嫁禍給我呢?想到這個可能,我才想了一切辦法追查下來,於是就得到了這個真相。」

「事件中,鄭警官知道我的真實身份,自始至終都沒有揭穿我,甚至還配合著在眾人面前製造我是黃偉文的假象,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的還有李易傑。制裁之手知道他的秘密,我也知道,因為他犯下的那個案子當年就是我調查的,只是苦於沒有證據。沒料到多年後制裁之手居然找上了他,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法網恢恢吧?」

「李易傑在那次誤會後對李捷飛與丁曼紅更加不信任,為了保命而選擇相信曾經調查過他的偵探,就是我。所以他才將丁曼紅約他一事情說了出來,而我才在後來的調查中猛然察覺到丁曼紅與這個男人的關係。最初證實文雨天是襲擊沈蕾的人時我試探過文雨天,以為他不是清道夫就是制裁之手,結果卻證明文雨天是無辜的,所以我開始試圖以沈蕾、丁曼紅、李易傑與文雨天屬於情殺的角度推理。」

「而最終的結果是,丁曼紅這個制裁之手是假的。現場的銀魚是李捷飛混淆視聽的伎倆。丁曼紅送過李捷飛一條銀魚,也送了一條給文雨天。利用這一點,李捷飛拆下了許艷房間的那個銀魚風鈴,把上面的魚飾品解了下來,分別『贈送』給陸續死去的人。如果我早點察覺到,許艷房間里的風鈴不見了,或許就能早點發現這個故意誤導思維的小伎倆了。」

「清道夫的第十二個目標很明顯是鄭警官。因鄭警官而死的那個人,他的孩子利物浦告訴我,如僱用我救他爸爸一樣,他僱用了另一個叔叔為他死去的爸爸報仇,那個人就是李捷飛。我看過制裁之手寫給鄭永浩的信,上面的秘密是曾經被他害死父親的一個孤兒要求為他爸爸報仇。我在案發後去找了利物浦,可是,他告訴我,那個叔叔已經死了,我當然不信,這麼一個殺人如麻的魔頭,怎麼可能那麼輕易讓自己死去呢?我以為這又是他為了隱匿行蹤耍的把戲,所以沒有理會,於是一直追查到了這裡。」

「什麼意思?」肖靈君一下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追查到這裡?你指蘭花園?為什麼?」

「因為你那交通意外死去的男朋友吳保華,就是李捷飛。」

「不可能的,阿華他怎麼可能是制裁之手呢?你胡說什麼?」肖靈君氣憤地站了起來。

「我沒有胡說。」項維說著,也站了起來,拿出了一張照片,遞給了肖靈君,「你看看吧,這就是利物浦指證的那個叔叔,也就是李捷飛,制裁之手。」

肖靈君看了一眼,渾身僵直。

照片上的李捷飛,不是吳保華是誰?她只覺得渾身乏力,雙腿一下軟了,重新跌落回沙發上。

「我知道這對你殘酷了一點,不過,事實就是事實,再怎麼掩飾逃避也是無法改變的,我希望你可以正視這個事實。」項維把一肚子的話說完,心裡一陣舒暢。

「這,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呢?」肖靈君臉色蒼白得可怕,雙手抱著自己的腹部,感覺著身體里那團肉的蠕動,盯著飄落在地上的那張照片上男人的眼睛,止不住的眼淚嘩嘩地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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