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銀魚 第三節

雨徹底停了。青黛色的雲漸漸消退去了,久久不現的艷陽躍進了人們的眼帘,將世界照得分明。

項維望著穿制服的人忙碌進出於張家大院。不到半個月的時間,留給張家的是八具屍體:三樓主人房裡中毒死去的女主人,二樓房間里中毒而死的男屍跟被刀插進心臟斃命的女人,一樓單間里被扼死的青年,然後是院子里被割喉斷脈的一具男屍,被捅破胸肺致死的女屍,一輛幾近被燒成廢鐵的吉普車裡的焦黑女屍,以及破敗的工具房裡被炸死的、自己唯一認識的人——鄭永浩。

八具屍體。

項維每每想到這一點,尤其是想到死去的鄭永浩,是因為自己告訴他制裁之手會出沒在此於是趕過來卻遭此下場,心情就忍不住地鬱悶。

從自己掌握的情報看,除了這八具屍體,應該還有三個人,包括一位不知去向的客人,以及同樣下落不明的女主人的孫侄女許艷,張家的廚子陳進峰。他們怎麼了?是逃出生天,還是難逃厄運?

項維看著忙得爛頭焦額拍照取證的白大褂跟大蓋帽們,慢慢蹲了下來,看著在院子里一字排開的八具屍體。根據情報以及現場的初步調查,這些人無疑都是死於制裁之手的犧牲品。

沈蕾死在鄭永浩的吉普車上。村子有不少人都親眼看到了,沈蕾是車子意外失事被燒死的;接著是文雨天,那個當紅影星,雙手被斷脈,割喉;而後是一直照顧張家主人的洪小菊,身上開了個大洞;隨即是張笑芬,中毒身亡;跟她同樣有中毒癥狀的,是死在一樓的楊斌,第一眼的時候或許以為他是被誰扼喉窒息而死的,但從他體內卻驗出了過量的砷化物,與張笑芬體內的毒素一模一樣;而另一個同樣是中毒致死的李易傑,卻是金雀花鹼的毒。制裁之手不考慮現場的獨特性,不用血手印、血字,卻考慮用不同的手段殺死不同的對象嗎?

說到血手印跟血字,項維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李易傑跟丁曼紅的死亡現場。李易傑是中毒身亡的,但屍身上卻被割了個口,這就有點說不通了,既然李易傑已經被毒死了,為什麼還要給他割腕放血?

更奇怪的還在後頭。丁曼紅怎麼會出現在李易傑的房間里?為什麼她雙手會戴著血跡凝固的手套?而房間里的血手印和血字,是誰弄上去的?就是丁曼紅嗎?如果真是她,那丁曼紅不就是制裁之手嗎?項維的猜測,很快得到了證實。

在房裡的那個血手印跟「制裁」兩個字,驗出是李易傑的血,丁曼紅手套上沾染的血,也同樣是李易傑的,估計血手印就是用那雙手套拓印出來。而割開李易傑的手腕動脈的兇器,正是插在丁曼紅心窩的那把刀,但刀柄上卻沒有留下指紋。

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丁曼紅是制裁之手的目標,只是被人殺害後被栽贓套上了作案的手套?但從丁曼紅手上脫下的手套上,除了丁曼紅本人的指紋,再找不出其他人的指紋,也就是說,那雙手套只有丁曼紅本人用過,那麼,丁曼紅果然是制裁之手?她殺了李易傑製造了這個兇殺現場,卻在最後被另一個人給殺了?

「項維。」負責此案的何警官臉色鐵青,「看看,這就是制裁之手做的好事。連我們的鄭警官也遭了他的毒手,這種亡命之徒!要是那女人真是制裁之手,這麼死了太便宜她了。」

「那女人?」

「不就是那個死在二樓的丁曼紅嗎?」何警官憤然道,「從現場看,八九不離十就是這女人了。不是有幾個死者是死於中毒的嗎?從這女人的房間里,還搜出了一瓶子毒藥,不是她還能是誰?」

「那她是怎麼死的?」

「不是還有逃出去的四個人嗎?也許其中一個殺了制裁之手。」何警官表情複雜,「得把他們找回來。雖說是殺了個罪大惡極的慣犯,但殺人的罪還是罪,是罪就得償。找到他們也有利於我們調查清楚這屋子裡究竟發生過什麼事。這些人是怎麼死的?即使制裁之手死了,可我們還欠一個真相。」

項維下意識地搔了搔頭:「何警官,可以把你們搜集到的物證與結果給我看看嗎?」

何警官有點猶豫。

「我只是想弄清楚鄭警官的死。」項維懇求道。

「鄭警官是在工具房被發現的,那裡很明顯發生過爆炸,我們正在調查原因,但肯定是制裁之手乾的。」何警官刻意把項維冷落到一邊,「我說項維,這與你無關,別多事。」

項維默默地看著何警官和同事帶著八具屍體撤離,轉身進了書房。因為不是兇案現場,少遭搜索的書房比其他地方顯得整潔。項維在書架最頂一層找到了一本用硬匣子裝幀起來的《辭海》,揭開書皮,裡面是個空匣子,放著一部相機、一部手機,還有幾個小袋子跟一個藥盒子,以及幾個白色的信封。

他將這些東西迅速裝進隨身攜帶的包里,而後掏出了另一部手機:「於法醫,我想找你幫個忙,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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