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稻草人 第十二節

文雨天把衣服脫了下來,露出了纏著繃帶的胳膊,他痛苦地呻吟一聲,坐到了床上。沒有受傷的手拉開抽屜,把藥箱拿出來,然後把纏上的繃帶鬆開,扯下一半的時候,門被敲響了。

他警惕地停了下來。

「雨天哥哥,是我,小菊,開門。」

他鬆了一半的氣,惱怒地把繃帶扔到了地上,呆著沒動。

「雨天哥哥,別不理我啊,開門,雨天哥哥。」

「雨天哥哥,我知道你在房裡,你再不出來,我就——」

「你就什麼?」

門猛然開了,小菊生氣的臉變得燦爛起來,進門便把門鎖上了:「雨天哥哥,你是生我的氣了嗎?」

「哪敢呢!」他繼續坐回到床上,把沒有換下的繃帶拉了下來,露出了一手的劃傷。

「你要換繃帶嗎?我幫你。」小菊不由分說地把藥箱里的藥酒拿出來,用棉棒細細地在傷口上塗抹,心疼地說,「雨天哥哥,你就不應該亂來的,看,這麼多傷口,疼嗎?」

「嗯。」他沒有跟這女人說話的慾望。

「可是,應該沒有人會知道你受傷的,所以雨天哥哥你放心。」

他想起了今天弄撒了那袋子荸薺的事,眼神一黯。

小菊小心翼翼地給他纏上繃帶:「今天那個鄭警官查李太太的事情查得可緊了,都找奶奶去了解你們的情況了。」

「我們?」

「對,就是請過來的客人們的情況,我剛把記錄下來的客人資料交給了他,看樣子,他是鐵心要找出是誰殺害了李太太的。」小菊看文雨天緊張起來,笑了,「不過雨天哥哥你放心,他們查不到的。」

「你怎麼知道?」

「客人的資料是我記錄的呀,所以我把雨天哥哥你的資料抽走了。」

「為什麼?」他臉色大變。

「這樣他們就找不到你的資料了,於是就不會知道——」

「你記錄的我的資料里,有什麼會讓人懷疑的?」

小菊看著他變得可怕的臉,一下束手無策起來。

「你說,我的資料里,有什麼可疑的?」

小菊想了想,搖了搖頭。

「你——」他抓著她的肩膀,使勁地晃,「既然什麼也沒有,那就是說我沒什麼可引人懷疑的,但你居然把我的資料抽了出來,每個人的資料都在,獨有我的卻不見了,那你是不是會覺得奇怪?」

小菊終於意識到了什麼,慌張起來:「我,我不知道,雨天哥哥,我,沒想到這一點——」

「你。」他湊到她的耳邊,惡狠狠地一字一句地說,「你他媽地給我放回去,把我的資料放回去,聽到沒有?」

「是,對不起,雨天哥哥,我現在就去。」小菊顧不上肩膀被他抓得疼痛,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該死的女人!

他一腳踢翻了剛才她坐的椅子,心裡咒罵著。

是的,都是因為這些混賬的女人,所以才害得自己接連幾日寢食難安的,來這麼個鬼村子度個假也不得安寧。

管他的,無論那女人威脅什麼,明天,一定想個辦法離開這個鬼地方,只要能離開這裡,她就對自己無可奈何了。

他心裡謀劃著,一邊的電話卻響了起來。

「哪位?」

電話里先是一陣沙沙響,過了一會兒,傳出的是個陌生的沙啞的聲音:「我。」

「你是誰?」他心裡惱火,大半夜地,誰知道電話那頭的人是誰?

「你忘了,是我。」

「開什麼玩笑?」他心情本來就不好,聽對方這麼推搪不清,他憋著一肚子火地對著話筒低吼起來,「你到底是誰?」

「是我。」咔嚓咔嚓的信號聲里,那個沙啞的陌生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你——」

「我就在窗外,你看到我,就知道我是誰了!」聲音嘿嘿地笑了起來,讓他寒毛豎起。

「你在窗外,你也是這裡的客人?難道你是——」文雨天一下想起了今天回來的那位李先生,心虛地走到窗口邊,朝外面望出去:窗外是前門的院子,並沒什麼人。

「我沒看到你,你——」文雨天的話說了一半,忽然停住了:院子里,正對著自己窗戶的那堵由常青藤編製成的外牆前面,那片薔薇花地邊,站著一個人,在昏暗的屋外燈光下,看不清面容,「那是你嗎?」

「對,那是我。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我怎麼記得你是誰呢?」文雨天覺得好笑,又覺得那人無聊,大半夜來電就為了跟自己玩猜「我是誰」的遊戲嗎?

「我是——」

聽到那個遙遠而熟悉的名字,他一瞬間如掉入冰窖般僵了,他看著花地旁邊的那個人緩緩地動了,嚇得魂飛魄散,手裡的話筒猛然掉了下去。

不可能的,那傢伙怎麼可能在這裡?

電話里傳來了陰森森的笑聲:「我爬上來了,我爬上來了,文雨天,我爬上來找你來了!」

他顫著手,大著膽子把耳朵湊到了聽筒旁邊:「你是誰?別嚇人了,我們這裡可是有個警察,你要敢再亂來,我讓鄭警官抓你。」

「警察,好啊,文雨天,叫警察來吧?我們一起去見警察。」聽筒里的聲音陰陽怪氣地說著,「你不敢嗎?文雨天,那麼,我自己去找警察。」

他爬到了窗邊,看到花地邊的那個人,朝屋子前門走了過去,手腳僵硬,機械地一抬一舉。

那傢伙是要去找警察?去找鄭永浩?

不行,不能讓那傢伙找警察。

他用最快的速度衝到二樓鄭永浩的房間門口,不顧後果地敲了敲門:「鄭警官,鄭警官。」

門很快打開了,露出一張睡眠不足憔悴的臉:「什麼事?」

「鄭警官,剛剛有沒有——」他把後面的話吞了下去,「我剛才,看到有人在院子里。覺得有點可疑。」說著求證似的把手伸出走廊,指向院子里。

「院子里有人?」

鄭永浩快步走出去:「哪裡有人?是誰?」

「是真的,我親眼看到——」文雨天壯著膽子走到他身邊,瞥了院中一眼,便飛快地挪開了視線,「就是剛才——」

怎麼可能?他看著那個人影,一下傻了眼。

「文雨天,你是不是看錯了,那是個稻草人吧!」

稻草人?他一怔,探出頭,雖然從鄭永浩房間前的走廊望不全院子另一邊,但還是勉強看清了,那花地邊上插著的是個稻草人,也許是自己住在三樓,在陰暗中看起來十足是個活人,但在二樓,看得真切,是個稻草人沒錯。

這是今天那個孩子留下的稻草人?他記得是被人插到了門口邊上的,什麼時候被搬到那裡去了?不對,為什麼自己看到的稻草人會動?還有那個電話。

李捷飛說,稻草人要不小心插在墳頭,會變成地下埋的那個人。他眼前掠過遠方的家中,院子里那叢花卉的影子,忍不住擦了擦汗。

不對,是自己胡思亂想而已,那傢伙不會出現在這裡的,一定是有人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藉此威脅恐嚇自己。

一定是那個女人乾的好事。

鄭永浩看著他陰晴不定的臉,疑竇重重:「文雨天,你還有什麼事嗎?」

「不,沒有,沒有。」他看著鄭永浩驚奇地看著自己不整的衣裳露出的扎著繃帶的肩膀,猛然拉好了睡袍,匆匆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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