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孔雀 第十節

他透過辦公室的窗戶看著項維帶著一個捧著魚缸的小孩走了進來,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項維把這兒當成什麼地方了?居然帶著兇手的孩子自由出入。

項維讓利物浦坐到休息室的椅子上,這才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怎麼,今天是家長日?還帶孩子進局子里。」

「我想跟你說說他爸爸,就是利豐稻的那件案子。」

「你發現了什麼,說吧?」

「利豐稻沒有說謊,張秀麗並不是他殺的,他不過是上門收垃圾的時候湊巧碰上了案發現場,而他確實從死者家帶走了東西,不過不是金錢或者什麼首飾,那些東西是真正的兇手拿走的,以便偽裝成入室盜竊殺人事件。」項維分析起案件,口若懸河,頭頭是道,完全沒有了口吃的毛病。

「你要跟我說,利豐稻從死者家帶走的,是一對金魚?」

「你怎麼知道?」

「剛才審訊的時候,利豐稻交代的。」他點著煙抽了一口,很惱火,「金魚?你信嗎?」

「沒錯,利豐稻在案發現場帶走的是一對孔雀魚,那對孔雀魚現在就在他兒子手上的魚缸里。」

他一怔,看了一眼專註地看著魚缸里的孔雀魚的利物浦:「開什麼玩笑?張秀麗本人不喜歡小動物的,我們在現場也沒發現養過魚的跡象,證物里也沒有發現魚缸。」

「是的,死者確實沒有養魚,也沒有魚缸,可羅嘉馨承認在案發前一天送過一對孔雀魚給張秀麗。而我估計死者恐怕也沒想著要長養這對孔雀魚,所以便暫時只把魚安置在了那個水瓶里。」

「那個雜誌架上的玻璃水瓶?」

「是的,這樣就解釋了為什麼雜誌架上會留下利豐稻的指紋,那是他撈走水瓶里的魚的時候留下的。我把水瓶里留下的殘渣送到了專門經營觀賞魚的專賣店,證實了是人工餌料,那個水瓶就是死者拿來養魚的臨時魚缸無疑。」

「你說利豐稻沒有殺人的嫌疑?」他冷哼了一聲,不太相信,「不是他,難道是羅嘉馨嗎?當天拜訪死者的只有他們兩個。」

「不,不是他們兩個,真正的犯人另有其人。閉路電視只拍到利豐稻與羅嘉馨,但每一幢電梯樓都還有備用樓梯,死者住的那幢樓的樓梯間並沒有安裝監視攝像頭,我想,肯定有人利用樓梯上,殺了死者後逃走了。」

「這,也有可能。」他發覺自己竟然疏忽了這一點,不安起來,「可是,會是誰呢?」

「我懷疑是死者的未婚夫王顯民。昨天我去案發現場的時候遇到他,他當時跟我說是惦記死者,但他卻跟我說了一個詞,『暴缸』。」

「暴缸?」

「養觀賞魚的專業術語,意思是魚缸里的魚全死了。我想那天他真正的用意是去看那對金魚。他知道死者養金魚的事,而他本身也是個觀賞魚愛好者,關心在死者死後沒人養的魚才回現場的。」

「那又說明了什麼?」

「孔雀魚是案發前一天羅嘉馨送給死者的,羅不知道死者是用什麼來養魚的,我們也不知道,所以證物里只記錄著有水瓶,而沒有魚缸。我看過王顯民的口訊記錄,他自稱在案發前一天出差了,第二天下午才回來的,案發當天也沒去見過死者,他說暴缸,就是說他知道死者養魚的事,這說明案發前他去過死者家見到了養在玻璃水瓶里的孔雀魚,所以才會以為那玻璃水瓶是養魚的。案發後誤入現場的利豐稻也發現了死者用水瓶養魚卻帶走了那對孔雀魚,沒有魚的水瓶只是一般盛涼開水的水瓶,加上你們了解到死者不喜歡小動物,所以不會把水瓶跟魚缸聯繫起來。如果死者是利豐稻殺害的,在利逃逸後應該沒有人會知道水瓶就是魚缸,可王顯民卻知道。我們也都沒有意識到,所以他說他那天沒見過死者是在撒謊。他在利豐稻出現之前就已經到過現場了,是他殺了死者。」

「動機呢?下個月他跟死者就要結婚了,王顯民沒有殺人動機。」

「有的。死者的公司每年都推薦她去英國的總公司,因為王顯民才沒去成。而死者一直以來對王顯民的不思進取很不滿,我想,今年她終於決定放棄王顯民而選擇事業了。」

「空口無憑。」

「在雜誌架最下面那一層,我看到了死者訂的一張機票,是四天後飛往倫敦的,死者大概是毀了婚約結束了八年的感情關係,而王顯民不甘心,於是才因愛生恨吧?至於具體的細節,你可以逮捕了王顯民再審訊。」

「明白了,我就姑且相信你——」他的話還沒說完,辦公室外面卻傳來了尖叫,他跟項維都一怔,然後不約而同沖了出去,「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審訊室,出事了。」

「嫌疑人——」

嫌疑人?他一下想起了利豐稻,臉色大變,而項維早意識到了什麼,比他更快一步跑到了審訊室,扒開那些警員,震驚得臉都扭曲了。

審訊室里,利豐稻趴倒在了地上,憔悴的臉變成了黑紫色,脖子上的大動脈處戳進去的鋼筆豎了起來,血從鋼筆與脖子接觸的地方汩汩地流了出來,染紅了脖子,漫延到地上。

不!他鐵青著臉,心裡驚呼。

「哐啷」一聲,後面傳來了什麼摔得粉碎的破裂聲,他回頭,看到了利豐稻的兒子,瞪大了恐懼的眼睛,手裡的魚缸掉在了地上。水、沙、玻璃,還有水草水藻,散落了一地,兩條小小的孔雀魚,在碎玻璃間跳動,被割破的身子,濺出點點紅紅的水滴。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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