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用鐵線網著的動物園的遊覽車裡,心裡鬱悶,旁邊扎著高高馬尾辮的女生把一盒品客遞給他,他搖了搖頭,心裡舒緩了不少。
同學們興高采烈地議論著動物園外面散步的老虎、獅子、長頸鹿,用手裡的手機、攝影機不停地拍著,冷不防有隻金絲猴頑皮地從樹上盪了下來,圓溜溜的眼睛不停地轉著透過網間的玻璃看著車裡,引來一陣爆笑與尖叫。
「快看哪,這猴子太可愛了。」女同學紛紛嚷著,爭著伸手隔著玻璃去握金絲猴的手。男同學也不示弱,一個濃眉大眼的男生,扒到窗前對著金絲猴的眼睛,大眼瞪著小眼,那金絲猴似乎對眼前忽然出現的一雙眼睛納悶了,「啪」的一聲,爪子大力拍在鐵線網上,然後震到了玻璃上,嚇得他後退了幾步,差點沒摔倒,學生們哄地又笑開了。
「哈哈,快看,老班(前任班長)居然被只毛猴子嚇倒了。」
「真羞,連只猴子也怕。」
「什麼什麼,你們試試看,你們自己去試試。」老班尷尬地吼了起來。
「好了好了,別鬧了,車要開出這個區了,快坐好。」
帶隊的老師拍了拍手,站起來命令。
「就是,吵死了,又不是沒見過猴子。」他身邊的馬尾辮女生也站了起來,「待會兒我們去到安全區就能自由活動了,別浪費時間啊!」
「切,安全區都是些草食動物,這猛獸區才刺激嘛。」老班跟一群男生噓了起來。
「切,刺激個屁。你們一群臭男生都下車去跟老虎、獅子來個親密接觸,那才叫刺激嘛。」馬尾辮女生扔了個大大的衛生眼。
這回輪到女生噓了起來,他在一旁冷眼看著,笑了起來。
「副班,注意措辭啊,你可是女孩子。」領隊的老師哭笑不得,叫了他的名字,「讓我們的班長給我們講講接下來的注意事項,大家注意聽啊!」
他緊張地站了起來,看到馬尾辮女生拋過來鼓勵的眼神,暗暗清了清喉嚨,還沒講,那老班帶著一群男生又噓了起來。
他心裡一沉,怒氣便漸漸上來了。
領隊跟馬尾辮女生馬上起身制止,這才讓一車學生安靜了下來。
「大家聽正班說注意事項。」
「哎,搞什麼正班嘛,我們老班才是正班,他根本什麼都不會。」男生起鬨。
「你們說什麼,這個學期可是說好的,班上的班幹部輪著來,班長大家輪流做一個學期,都鍛煉鍛煉做班幹部的能力,輪到誰誰都得干,其他人都得支持。」
「我們跟老班可是同一個學校升上來的,他都做我們班長三四年了,上個學期也做得好好的,幹嗎換班長?就讓老班繼續做嘛。」男生們繼續起鬨。
「老班,管好你的那群拜把子。再鬧我把你們都扔下去喂老虎。」馬尾辮不耐煩了。
「好了好了,副班都開口了,兄弟們就別鬧了,給我點面子。」老班瞥了馬尾辮一眼,乾咳兩聲讓那群男生安靜下來。
他結結巴巴地照本宣科後,一屁股坐下去,把頭深深地垂了下去。
「唉,別放在心上。」坐在他身邊的馬尾辮推了推他的胳膊,「他們都是群瘋子,幼稚,別理他們。」
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悶悶地點點頭,自卑地把身體往外縮了縮。
「要聽歌嗎?心情不好的時候,聽歌是最好的療效葯。」馬尾辮把右邊的耳塞拿出來,不由分說地塞到他的左耳上。
一股輕快的音樂從耳膜灌了進去。
他看了馬尾辮一眼,馬尾辮笑了笑,把品客遞給他:「好聽吧?最近流行。」
他心裡有一股暖流流過,低頭笑了笑,卻看到腳上扎眼的軍鞋。
他是村裡出來的野孩子,考上城市的高中,爸媽省吃儉用才供得起他上學,對比其他生活優越的學生,他相形見絀。
這雙軍鞋還是軍訓的時候不得不買下的,完成軍訓後沒捨得扔,照常穿著。
他閉上眼睛,故意忽略自己的困境,一邊聽歌,一邊把薯片往嘴裡送。
歌,確實好聽。
當聽到副歌的「尾座,乘客是誰,答案仍在拔河」時他想起了自己在家鄉也有一輛單車,不過平時尾座的乘客,都是鐵鍬、耙子、草筐等,偶爾載人也只是弟弟跟妹妹。
如果,他現在也有輛單車,嶄新嶄新、亮晶晶的單車,他一定不會猶豫乘客是誰,當然是——
他偷看了一眼馬尾辮,想像著在長滿野花野草的河堤上,自己單車後面坐著她,長長的辮子揚起來的美好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