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松花蛋 第四節

裡屋一片狼藉。桌上地下,花生瓜子殼、紙蒂煙絲、口水鼻涕,隨處可見。

她戴著手套,小心翼翼地用掃帚把垃圾掃到一角,然後提了一桶水,慢慢地把桌子擦得光亮可鑒。而後又把柜子、茶几擦得一塵不染。

客廳里,四個大男人吃飽喝足,酒勁上來了,話也多了,聊著當年沙場殺敵的事迹,扯得臉紅筋爆、喉嚨沙啞,聲音直往坐在裡屋的她的耳朵里灌:

「當年你不說說,我殺了多少個鬼子?」

「你跟我一個連的,我不說,老五,你幫我說給他聽,哪個崽子敢不長眼地往我們連里闖的?」

「你別說,你們都別說,俺,俺老許才是最最英勇的。」

她聽到了男人醉醺醺的聲音,彷彿看得見他通紅的雙眼,心頭一緊。

「想當年,俺一口氣幹掉了三個鬼子,還……還他娘地被鬼子打中了三槍,一槍在……在這兒,一槍在……在這兒,還有一槍,在這,俺都沒咽氣,那……那其中一粒子……一粒子彈還留在俺身體里,俺也……也活得硬堂堂的!俺……俺不英勇,誰……誰英勇?娘西皮的!」

「對,對,許老哥才是,最英勇。」

「不,不,聽我說,我……我也中彈了,我腿上,腿上還有幾……幾個彈痕傷口呢,我……我給你們看看。」

「娘西皮的,俺……俺命根都給打……打掉了,俺痛得直號那會兒你還……還是娃娃兵呢,你還跟……跟俺爭什麼?」

她聽著男人的咒罵,鼻子忽然酸了。

終於,客人們都走了,她輕輕地走進廳里,看著飯桌上杯盞狼藉,而他抱頭伏在了碗碟當中。她半拖半扛地把他推進了卧室,然後動手把飯桌清理整潔,把所有臟杯污碗一股腦掃進了水池,一個一個細細地洗乾淨放好,拖起客廳的地板。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突然從背後一把抱住了她。

她嚇了一跳,手裡的拖把摔到地上,在寂靜的屋子裡發出好大一聲響。

「老……老許?」她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粗暴地把她拖進卧室,胡亂扯著她身上的衣服。

「老許,你別這樣,別這樣。」她哀求著,卻不大聲,低低地。

他趴在她身上折騰了一會兒,徒勞地放開她。

「老……老許?」

她卻沒有鬆一口氣,渾身的神經反而綳得更緊了。

因為酒精的刺激,他的臉紅紅的,眼睛閃著危險的寒光,他的手緩緩動著,摸到了腰間,鬆開了皮帶扣子。

「老許,別——」她的哀求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他手裡的皮帶早揚了起來,「啪」的一聲,響在寂靜的屋子裡格外刺耳。

她「啊」地叫了一聲,然後捂住了自己的嘴,把臉埋進了被子里。

啪,啪,啪啪。

她背上的衣服破裂開來,露出了斑斑傷痕。

傷痕上落下了重疊的皮帶印,邊緣帶出許多絲紅線,滲出了細細的血珠,看著潔白的肌膚上的鮮血,皮帶揮舞得更歡了。

終於,他怪叫一聲,扔了皮帶,抱著血跡斑斑的身體咬著、啃著。

她死死地閉上眼睛,咬著牙關承受完一切,這個時候幾乎炸裂的腦神經才緩緩地鬆弛下來。

艱難地把臉從被子里移了出來,她無神的眼睛失去了焦距,淚止不住地從眼角簌簌地掉落下來。

卻沒有聲音。

一聲抽咽、一聲啜泣也沒有。

感受著背後又熱又辣的痛感,她握得死死的拳頭裡,指甲深深地陷進了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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