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動靜,是這樣嗎?主膳抓住權六的脖子問道。這個外強中乾的中間奴僕,看上去四肢發達其實不過是只紙老虎。
「您就是把我勒死,事情也還是一樣。老爺,我有什麼必要對您說瞎話?」權六操著女人般尖細的嗓音說道。
「諒你也不敢!」
主膳恨恨地把權六推到了一旁。不知為何,主膳對這個鄙俗的男人產生了極度的厭惡。權六跌跌撞撞地轉了半個圈兒,腳底下一絆,順著祠堂的台階跌倒在地上。
「好厲害呀,我可是來向您報告的。」
「你要是不老實,我就一刀宰了你!」說著,主膳用手握住了刀把。
「哇——」權六斜著眼睛看著主膳,大叫了一聲,躲到了台階後邊。
「求……求您饒恕!老……老爺,恕我直言,我看您最近脾氣有點兒大,是……是不是遇上了什麼不順心的事?」
「豈止是最近。」什麼時候都一樣,一直就是這樣。自己就是自己,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
「那條母狗現在怎麼樣啦?」
「您說的是——」
「就是那個大久保的女兒。」
那個毫無情趣的女人。
無論怎麼嚇唬,怎麼哄騙,怎麼晃動,怎麼抱住她,怎麼摟住她的脖子,她都裝作不動聲色。
把她按倒在地上,趴在她身上,她也不哭一聲不叫一聲。她並不是沒有感覺,那個女人並不是一個瓷娃娃,可是她卻裝成一副瓷娃娃的樣子。
我看她就是在逞強。
是不是想裝得高尚?
哪裡有那麼高尚?
不論什麼人都是骯髒的,愚蠢的,狡猾的。什麼榮譽啊,高尚啊,那些都只是塗在表面上的一層膜,不管是大名的女兒還是河原的妓女,剝去了表面的那層膜還不都是一樣?
剝去了那層膜,剩下的便是咬一口滿嘴流油的肉。
和下賤的畜生沒有什麼兩樣。再怎麼裝腔作勢,再怎麼盛氣凌人,也無法抵制住誘惑。
可儘管如此,那個女人,那個大久保吉羅,她卻到頭來也沒有屈服。或許只是沒有打算屈服。
那種傲慢的派頭真是令人氣憤。
被人親吻著舌頭,被人用力抱住身體,被人撩開衣服,人到了這種地步還有什麼高貴可言?無論外表多麼強硬,內心卻在顫抖。
如果她用力掙脫,大聲呼叫的話,或許也可以得救。
就算是主膳,有人來了也只好作罷。更何況主膳既不是土匪也不是歹徒,更不是色鬼。也沒有打算像制伏青山家老大那樣,豁出去也要把那個女人弄到手。
那個女人,並沒有什麼價值。
扒開了衣服全是肉。
就是只母狗。
或許主膳並沒有想到這些。他只是感到氣憤,因為生氣才姦汙了那個女人。如果有人出來,或許也只是調戲一下而已,可偏偏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主膳在宅院里轉了幾個圈兒,卻沒有看到一個人。那個青山播磨家,似乎已經四分五裂。
噢,就像權六從前說過的一樣,老了,不中用了。從上到下,互相之間沒有個照應。作為一個家庭,已經失去了整體的統一。對此,主膳看得非常清楚。
青山家正在趨於崩潰。
正在趨於崩潰,卻仍然顯示出一副虛假的景象,這更加令人不能容忍。試問這樣一個家庭,有誰會願意再為它出力?有誰會願意再為它服務?有誰會願意再替它操心?
青山播磨。
窩囊廢。
看你怎麼辦。
無疑,大久保吉羅已經開始反抗。她始終沒有屈服,只是她不應該顯得那麼固執,那麼高傲。在得知自己已經無法抗拒時,她的眼睛裡發出了絕望的目光,這讓主膳終生難忘。
或許她以為那才是高尚。
哪裡有那麼高尚?既然如此,在遭到凌辱時為什麼不能做到寧死不屈?主膳琢磨著。
在那遍布青苔的陰濕的院子里,那沾滿泥漿的昂貴的和服,與那白嫩的臀部的美妙結合,顯得是那樣的滑稽可笑。
假設她流出了痛苦的淚水,或許也還可以幸免於難。
說是動了情,但實際卻並非如此,只是發生了肉體關係。
那時的情景,那個醜態,有誰看到啦?
主膳知道有人在一旁偷看。那個女人似乎也知道。青山家的人,始終注視著在那個陰森森的庭院里上演的這一幕醜劇。
因此,不可能就這樣不了了之。
不可能。
可吉羅小姐她,權六張開了嘴。
「她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從今天早上起,她開始在宅院里四處查看。」
「查看什麼?」
她在做什麼?
受到如此凌辱,受到如此姦汙,可她卻仍顯得若無其事的樣子。
她是想佯裝不知,瞞天過海嗎?她是想讓別人覺得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嗎?那個女人,臉皮竟然如此之厚。不,也許是她膽大包天,可就算是那樣,那個目擊了這一情景的人——
「為什麼什麼都不說?」
「或許是不敢說。現在的青山家,被那個女人鬧得幾乎傾家蕩產,近臣管家即將被迫剖腹自殺,我們早晚也會被趕出家門。」
看見了也裝不知道嗎?
已經到了懸崖邊上,權六說道。隨後,他從台階後面露出了頭,看到主膳的手已經不再握住刀把,便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
「那個像青葫蘆一樣的近臣管家,已經對吉羅小姐百依百順。他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誰的家臣。哼,為此,他的肚皮和我的脖子已經被拴在了一起。不是我在說壞話,那位公主帶來了兩個侍女,卻是還嫌不夠,硬要再配上一個女僕,結果害我忙得不可開交。」
「給她配上了女僕嗎?」
「一個不中用的姑娘。」權六說道,接著坐在了油錢箱前。
「她剛來到青山家不久,是個只知道發獃的鎮上的小女子,有沒有根本無所謂,所以才送給了那個女人,可那個女人卻非常滿意。」
「是近臣管家送給她的嗎?」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權六皺了皺眉頭。
「也許是那個女人硬要的。」
「難道說,那就是大久保的女兒所希望的嗎?」
「家裡人都這麼說。」權六說道。
「大家都說,怎麼會有這種事情?那個女僕簡直就是個笨蛋,只是長得倒也不壞,如果是大人的話或許也會喜歡,可偏偏卻是那個女人。她只會說三道四,絕對不是什麼一見鍾情。」
中間緊靠在油錢箱上。
「看上去還有些幼稚,可長相和身材都挺不錯。只要調理好就是個好苗子,再過上幾年就是個大美人兒。要是遇上了人販子,一定能賣出個好價錢。」
「沒想到你也學會了品女人。」主膳狠狠地罵了一句。
「你這個鄉下佬,只會嚷嚷著挑妓女,被你看中了的,絕不會是什麼好貨色。」
哼,權六從鼻子里發出了一聲哼響。
「隨您怎麼說,可那個姑娘,都說是那位柴田的親戚。這個時候,一定是非常需要人手的,可他卻毫不猶豫地又把她送給了別人。」
「不是說,百依百順嗎?」
「噢,也許是不中用,所以才無所謂。可那個青葫蘆,他到底打的什麼主意?我怎麼一點兒也看不明白?找不到盤子,播磨也不生氣。這麼說,青山家或許已經越過了懸崖,正在向著懸崖下墜落,眼看就要完蛋了。但即使如此——」
「畜生。」權六說道。
「可卻沒有一點兒動靜,看不出任何變化。」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九郎先生,您是不是很著急?可我比您更著急。噢,如果青山家平安無事,我也會為他祝福。可現在眼看著就要垮下去了,卻還沒有一點兒動靜。」
「播磨他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就像人家說的那樣,他不求有功,卻也但求無過。」
「那麼,主膳都做了些什麼?」
本來想好好整他一頓。
本來想給他鬧個大翻地覆。
可他卻沒有任何反應。這樣一來,主膳的努力豈不是前功盡棄了嗎?
那個女人,難道她只覺得不過是被瘋狗咬了一口嗎?
難道,她把我當成了瘋狗嗎?
主膳的肚子里咕嘟咕嘟地冒出了一股黑水。
酒杯里像是倒進了墨汁,那墨汁打著旋渦不斷地翻湧。主膳的肚子里像是驟雨前陰雲密布,黑壓壓地連成了一片。
「老爺,」權六問道,「老爺,昨天您都做了什麼?」
沒有回答。
「您是幾時回來的?對了,您為什麼沒有見到播磨先生?老爺您以前從來也沒正式造訪過青山家,可是我覺得,既然白鞘組的老大,遠山主膳親自出動,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