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亞歷克絲·現在

要做的就是讓歐文靠近奧爾迪斯和他的椅子。但要怎麼做呢?歐文只是站在門口,離教授至少有十英尺遠。亞歷克絲斜眼望向黑暗,尋視著,看有什麼東西能作為武器。她這樣找著的時候,腦海浮現出了一個記憶的片斷。那是另一間黑暗的屋子,另一個絕望的處境。她知道要怎麼打敗他了。

「我明白,馬修。」亞歷克絲尖聲說道,她的嗓子疼得火燒火燎。

他看著她。他離得那麼近,她都能聞得到他的鼻息。

「是嗎?」

「是的,」她說道,試圖移動他,輕輕地把他帶向奧爾迪斯,「我清楚那是什麼感覺,精通一件事,成為操縱一切的統領。我知道你對程序是多麼擅長。多麼在行。並且我也知道你想要什麼。」

這句話令他困惑了。他的肩膀垂了下來,光束驟然晃到水泥牆上。「我想要的是什麼呢?」

「想贏。」

他雙眼放光。她說對了。

「你想成為所有玩程序的人中最厲害的。比本傑明·洛克的任何一個學生都厲害,比奧爾迪斯或者我們這些上過夜課的人中的任何一個都厲害。」她停頓了一下,試著走出下一步。往奧爾迪斯再靠過去一英寸。「這個校園裡發生的一切——都是關於這個遊戲的。讓它結束。永遠地了結。」

「你什麼都不知道。」他說。但她知道這不是真的。知道她說中了什麼事,發現了他內心一處隱密的地方。現在只要再走一點。

她拉緊了他,推了他—把,這樣他便絆在她腳上—踉蹌。但他緊接著抓住她,把她猛拉了回來。「壞女孩。」他說道,同時微笑著——但接下來他便看清了自己在房間里的位置。看見了自己離奧爾迪斯是多麼的近。他僵住了。燈光朝著她掀起來,掃過她的臉。她一下子睜不開眼睛。

歐文已經動彈不得。他把她抓在手裡,把她拉向他,彷彿他們正在跳一支野蠻殘暴的舞。他又開始拚命地想要掐死她。

還有多久?還有多久一切就會黑下來?

她張開嘴,但他掐得太用力了,氣流從她嘴裡呼出,燈光在她周圍亂舞著,就像一場糟糕透頂的招待會。

「我是喜歡你的,亞歷克絲,」歐文說著,他的聲音低沉而模糊不清,「我喜歡有你在那房子里。你和其他人不同。你更敏銳。」她閉上了眼睛。

不。不是這樣結束的。不會的。

她尖叫著。她把身體扭向左邊,歐文的手稍微鬆了點勁。足夠她急促地吸口氣。然後她睜開了眼睛。這時她看見了教室的門,看見那男人走了進來。

凱勒。

歐文試圖轉身,但已經太遲了。凱勒插了進來,就在他動作的同時亞歷克絲跳到了一旁。凱勒給了歐文滿滿一擊,邊衛從正面衝撞在他胸膛上,把他撞得後退。正好一兩英尺遠,正好夠。

正好夠亞歷克絲拿出那把槍。她是先前把它塞在褲腰上的,在離開房間之前。在弗蘭克·馬斯登以及所有這一切發生之前。

「你個婊子,」歐文吼道,「你這該死的娼婦。」

她開了槍。一發。槍聲使她吃了一驚:那槍聲並不響,並不震耳,更像是只能引起微小反應的低沉的砰的一聲。歐文睜大了眼睛。他低下頭,看見自己襯衣上一攤黑色的血正在綻放。他的眼裡現在冒出了怒火,下巴又硬又直,他往前邁步——

但卻被卡住了。困住了。

奧爾迪斯抓住了他。

歐文試圖掙開,但沒有用。教授一把抓著他衣服,一拉,歐文便倒向椅子,把它撞翻在地。接著,歐文和奧爾迪斯都倒在了地上,但奧爾迪斯在上,他空著的那隻手按住了歐文的臉。歐文發出尖叫,亞歷克絲移開了目光。

然後凱勒帶著她離開,進了走廊,上了樓。

後來,在身受重傷的馬修·歐文被從樓裡帶走,奧爾迪斯也被帶去接受審訊後,她和凱勒坐在—間醫院的病房裡,緊緊地互相抱著。

他們一開始都沒有說話。因為沒有必要了。此時無聲勝有聲。

凱勒的頭上纏起了繃帶,他的眼眶黑黑的,但除此以外他會沒事的。亞歷克絲並沒受到什麼永久性的傷。弗蘭克·馬斯登在最後幾個小時里還是輸給了死神,一群娛樂記者紛紛攘攘地在樓道里上下。過去兩天里在賈斯珀學院發生的一切都會痊癒——但傷痕不會消逝。。永遠不會消逝。

她說道:「我一直想告訴你一件事。」

凱勒轉向她。他靠在她的病床上,她記憶深處的一個片斷又浮現了出來:愛荷華,早晨的陽光透過窗帘照進來,他們倆對賓館牆外即將要發生的事情都是那麼的不確定。

「什麼事?」他說。

「我發現了點東西。那是一本舊書里的留言。它說奧爾迪斯是——」

「我知道,」凱勒說,「我是說我猜到了。那花了我幾年的時間,但最終我還是知道了。」他笑著,「菲斯克院長——他當時跟我也是一起的。」

亞歷克絲吃驚地往後挪了挪身子。

「別顯得那麼驚訝,亞歷克絲。你並不是這房間里惟一的英雄。」

她大笑起來,握住了他的手。他們心照不宣的沉默又降臨了。

「對不起,」凱勒最後開口道,「因為那部手稿。因為在愛荷華之後沒有再找過你。還有——」

「噓。現在都不重要了。」她靠著他。

「我想,」他說,「現在我或許應該計畫一次去劍橋的旅行了。」

亞歷克絲點頭。「我想你應該好好計畫一下。」

接著有人敲響了病房的門,她轉過身。是個護士。那女人拿著一個信封。

「亞歷克絲·希普利教授?」她問道。

「我就是。」

那護士把信封給了亞歷克絲就走了。

「你要打開嗎?」凱勒問道。

亞歷克絲聳聳肩,撕開信封拿出了裡面的信。

是理查德·奧爾迪斯寫的。凱勒輕柔的呼吸在旁邊陪著她,她讀了起來。

最最親愛的亞歷克桑德拉,那塊空白,那最後一塊拼圖,就是她回到社孟後做的事情。

我懲罰了自己,因為那天早上沒去找她。那天下了場雪,外面冰天雪地——道路全都不能通行了。她和阿比蓋爾·默里回了學校,我只好等著。是我讓她去的愛荷華,你知道吧;我給了她所需要的信息。所有的——我在自己和本傑明·洛克一起去的那趟愛荷華之行中的所有發現,我作為一名學者了解到的所有東西。肖娜·惠特利內心充滿激情,就像你一樣,我知道她會去的。

當她返回佛蒙特後她花了一個晚上完成她的論文。那最後一章,關於保羅·法洛斯的身份,那時已經非常容易。她巳經發現了所有一切。她完成了論文,然後帶上從橄欖街上那棟房裡偷出來的手稿,交到了學校的影印中心。這就是她作為一名杜孟學生做的最後一件事。

我再次見到她時是在照片里。她的臉上被放上了一本書。她上方的牆上是一片羅爾沙赫氏血跡。一隻什麼都沒抓住的空手。

我一直害怕法洛斯並沒有真死。那是種當你和罪惡離得那麼近時便會一直伴隨你左右的恐懼。

十一年。我等了十一年,在那關畜生的牢房裡等待著時機。我差點就放棄了。後來有一天來了個訪客。一個我當時只知道同是個學者的人。斯坦利·菲斯克,他帶著個寫了我名字的盒子。那是在杜孟經歷了我的那些事情的一名研究生帶去給菲斯克的。那盒子一定是在我被捕當天送到我辦公室的。盒子里是些文件,一捆捆布滿灰塵的紙和些碎屑——在盒底,是用牛皮紙包著的肖娜·惠特利的論文。一共有兩份,整齊地捆在一起,還有一張付過款的單子。那真是高效率的典範,影印中心按照肖娜說明信里寫的地址把它們寄了出去:那正是我的地址。

我立即銷毀了一份。那些精美的法洛斯手稿的碎屑飛散在監獄院子里,將他的文字化為烏有,同時也計畫著我的下一步行動。另外那份被我仔細地收起來。

因為那裡面包括了查理·盧瑟福的自白。

還有一本失蹤的法洛斯手稿。

這就是我得到的新信息。我教那門夜課的理由。

如今我們又到了這兒,過去和現在激烈碰撞,而你還活著。假如你不介意的話,我對你有個小小的請求:我想見見你,亞歷克絲,最後一次。在你走之前我有一件重要的東西給你看。請一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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