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這扇門是沿這條走廊牆上的6扇門中的一扇,而這個走廊位於3層甲板上東北方向的扇形區里。門上的標牌上簡單地寫著X光片讀片室——平。

科羅利斯中校點頭示意一名陪同的水兵打開房門,然後走了進去。越過中校的肩膀,克蘭看到這是一間很小但卻裝備精良的實驗室。甚至可以說,這裡的裝備也太精良了:大部分的可用空間里都被儀器塞得滿滿的。就在剛進門的旁邊,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亞裔婦女正坐在一台電腦跟前,飛快地打著字。她抬頭看見科羅利斯走進來,於是站起身,面帶微笑,鞠躬表示問候。

科羅利斯沒有搭理她。相反,他轉回身,一隻眼睛不以為然地看著克蘭,另一隻眼睛卻看著他左肩膀上的某個地方。

「這應該合你的意了吧,」他說。他再次巡視了一下實驗室——彷彿在用腦子清點一下室內的物品,以防克蘭有可能偷走什麼——然後又回到了走廊里,「在門外設上崗哨,」他對兩名水兵說,然後轉身離去了。

克蘭對中校漸漸遠去的身影注視了一會兒。然後他向水兵們點點頭,走進實驗室,關上了房門。環繞門框的橡膠密封圈在被擠壓到位時,發出了低聲的尖叫。他向那位女學者走過去,後者仍含笑站在她的實驗室桌前。

「我是彼得·克蘭,」他一面說,一面與她握了握手,「很抱歉我這樣闖了進來,可我在這裡沒有工作場所,而他們說這間實驗室里有一個讀片台。」

「我叫平慧,」女士答道,微笑中的她顯露出了一口明亮的皓齒,「我聽說過你,克蘭醫生。你正在對所有病症進行調查,對吧?」

「沒錯。我正好需要看幾張X光片。」

「沒問題;需要什麼你儘管用好了。」慧個子嬌小、單薄,有一雙充滿活力和生氣的黑眼睛。一口非常流利的英語中帶著很重的漢語口音。克蘭猜測她的年齡大約有30歲。「讀片台在那兒。」

克蘭朝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謝謝。」

「你需要什麼就告訴我。」

克蘭向讀片台走過去,「啪嗒」一聲打開了燈,然後把他為幾位在鑽探工場里工作的工人拍的X光片拿了出來。正像他猜想的:沒有問題。X光片看上去令人沮喪地並無什麼異常之處。一切看起來都很清晰。

在過去24小時內,他對鑽探工場里的幾名工人做了非正式的檢查。他發現他們的病情陳述跟那些在研究站非保密區工作的人是類似的:既難以歸類,又變化多端得讓人惱火。一個人訴說有劇烈的噁心;另外一人則反映有視力模糊和視野缺損。其他人則抱怨有精神方面的問題——運動失調,記憶力衰退等等。這些病例看上去沒有一個有多嚴重,而且——像往常一樣——相互之間也沒有關聯。只有一例是真正有意思的:一位女性工人表現出了明顯的性情失控特徵。她本來是一位膽小、安靜、滴酒不沾的人,可在過去幾天里她卻變得粗俗、好鬥起來,在性行為上也變得很不檢點。昨天,在被發現上班時喝醉以後,她被禁閉在了她的寢室里。克蘭跟這位婦女及她的同事進行了交談,並準備給羅傑·科貝特送一份全面的報告去讓他評判——當然,最終要對其結論做適當的過濾。

克蘭嘆息了一聲,從讀片台上取下了X光片。他還為病人們做了核磁共振並采了血樣,他要把這些東西拿到實驗室里去做分析。可他擔心結果也會跟之前的一樣:得不出什麼結論。他心裡部分希望能在這裡有所突破。儘管他絕不想再看到出現更多的疾病,可若是在鑽探工場里有這麼個發病群體——研究站里的真正工作都在那裡——那就能為調查提供一個線索。可他們的情況並不比樓上的那些同事更糟。

不:他很清楚,斯巴達突然對這事關心起來並非因為問題很嚴重,而是因為問題的發生面。之前,只有不重要區域里的人受到疾病的侵襲,將軍對此的表現是毫不在意。可現在輪到直接承擔挖掘工作的人們也開始患病,斯巴達就立馬開始關注起來了。

他「啪」的一聲關了讀片台上的燈。即使這些新病症最終證明仍無結果,它們仍給了他一個大的進展:他現在有權進入研究站的保密區域了。這使他能夠有效監控的人員翻了一番,更不用說他還有了更多的機會去找出環境因素的可能性。

平慧看了他一眼。她是一幅黑白分明的素描畫:黑頭髮,黑眼睛,外加黑色的眼鏡;白大褂,蒼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膚。「你看起來很不快樂,」她說。

克蘭聳了聳肩,「因為事情不像我希望的那樣快一些對路。」

平慧一邊戴上一雙乳膠手套,一邊點了點頭,「那種感覺也適用於我。」她烏亮的頭髮剪得很短,在她轉頭時頭髮也跟著晃動起來。

「你在做什麼工作?」

「做那個。」平指著遠處的一個笨重設備說。

克蘭走了過去,目光繞著它的邊緣看了看。使他吃驚的是,他在這又看到了一個小「守護神」——跟阿舍給他看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那東西懸浮在半空中,顏色千變萬化、閃閃發光。在這個物體的頂端,同樣有一束向房間天花板上颯颯射上去的纖細純白色光束。

「天啊,」克蘭敬畏地說道,「你也有一個。」

平輕輕地笑了起來,「它們算不上有多稀罕。到目前為止這東西找到了不下20個。」

克蘭驚訝地望著她。「20個?」

「是的。我們挖得越深,發現的就越多。」

「如果你們在豎井挖掘的途中就發現了這麼多,那在它的周圍這東西一定到處都是。」

「噢,它們不是在鑽井的途中發現的。」

克蘭皺起了眉頭,「你這是什麼意思?」

「哦,第一個是這樣發現的。可自那以後,其餘的就來迎接我們了。」

「迎接你們?」

平又笑了起來,「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來形容它。它們向著彈球而來,就好像它們是被吸引到它跟前似的。」

「你的意思是這些東西自己從堅硬的岩石里鑽出來?」

平聳聳肩,「確切地說,我們不知道它們是怎麼來的。可它們確實來了。」

克蘭更近地打量起這個物體。它看上去奇特得無法想像,它就那麼懸浮在實驗室的半空中,以其內在的熾熱熠熠生輝:色彩萬千,熒熒然如彩虹一般。克蘭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它,忽然間有一種感覺,他深信阿舍的擔憂是沒有根據的。或許昨晚他讀的那個讓人不安的目擊者報告是偽造的,要不然它整個就是指的另外一件事。導致這裡的人們患病的根源無疑另有原因。這個物體應該是善意的。只有超越戰爭、侵略或邪惡的道德高尚的文化,才能造就出如此妙不可言的美好的物體。

「你在研究什麼?」他低聲問道。

「它發出的這束纖細的光芒。我用折射計、光譜輻射計來測試它,分析它的成分。可做起來很難。」

「你的意思是,你得讓你的設備儘可能地去適應它——而不是相反。」

平又笑了起來。「那也是一種說法吧。可是不,我的意思是我碰到的難題就像你碰到的那樣。那些東西就是相互對不上號。」

克蘭兩臂交叉疊在一起,把身體靠在了那台笨重的設備上。「跟我說說看,」他說。

「我很樂意告訴你。只有科技人員才會對這些『守護神』真正感興趣,其他人只熱衷於找到它的主脈。有時我想,我被分派做這個不重要的工作,是因為科羅利斯怕我礙事。我被帶到這來為這些科學用計算機編程序,而不是操作它們。」

有一會兒,她的語調里隱隱透出了辛酸。這麼說科羅利斯把她從重要的崗位上調離,放到了這個死水一潭的實驗室里,克蘭心想。把她的才華浪費在了跟理論打交道和次要的測量工作上。「他為什麼要那樣做?」他問,「他不信任你?」

「科羅利斯不信任任何人,特別是有中國大學工程技術學位背景的人。」她站起身,走過來指了指那個盤旋在空中的物體,「總而言之,它在發射一道光束是吧?它看起來非常穩定,對吧?可當你對它進行測試時,你會看到事實上它發射的脈衝頻率非常高:超過一百萬次/秒。」

「是的。阿舍對我說起過。」

「那還不是全部。它看起來像普通的光線,對嗎?」

「是的,除了非常純白這一點。」

「可是它太不普通了。事實上,它是自相矛盾的。幾乎我每次做的試驗都得出了反常的結果。」

「怎麼回事?光就是光,不是嗎?」

「我以前也是這麼想的。可我做的試驗卻得出了另外的結論。我在這給你舉個例子。瞧見你靠著的那台設備了吧?那是一台光譜儀。」

「我從未見過一台這麼大的。」

平再次微笑了,「不錯,這是一台非常特殊的光譜分析儀。可它跟它的同類們乾的是一樣的工作,只是速度更快,精度更高。你知道光譜儀是怎麼工作的吧?」

「它把光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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