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第二次通過關卡進入保密區,遇到的麻煩就要少得多了:有了那張夾在他胸前口袋上的剛剛製作的新身份卡,還有身旁近乎沉默的斯巴達將軍,辦理通過手續只花了幾分鐘時間,守衛在氣壓過渡艙旁邊的憲兵們就步伐整齊地退後放行了。兩人乘電梯短暫下行來到6層甲板,開啟的電梯門通向一個狹窄的走廊,斯巴達與克蘭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上次下來時,他是跑著直奔那個癥狀典型的精神病患者蘭德爾·韋特而去,沒有工夫左顧右盼。而這一次,克蘭得以好奇地東張西望。走廊還沒有走完,保密區這副乍露的外表,就向他們展示了這裡的特徵:泛著珍珠般光澤的兩邊牆面上滿布著警示標牌,由水兵們布置的崗哨像是無處不在——而且所有房門的框架上都安裝了厚實的橡膠密封圈。

斯巴達引路走向一部正等著的電梯,帶克蘭走了進去。這部電梯跟上層甲板的那些不同,控制板上的按鈕只有從1層到6層的。斯巴達按了一下標籤為2的按鈕,他們開始下降。

「你還沒有告訴我,」克蘭打破了沉默。

「有很多東西我都沒有告訴你,」斯巴達說話時眼睛並沒有看著他,「確切地說,你指的是哪方面的?」

「為什麼你改變了主意。」

斯巴達考慮了一下,然後轉過來冷冷地注視著克蘭。「你知道我看過你的檔案,對不對?」

「阿舍也這麼說。」

「你的行為給『幽靈』號的艇長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說你一手拯救了那艘潛艇。」

「納斯比艇長喜歡誇大其詞。」

「我得說,克蘭醫生,我不太了解你做了什麼。」

「那個任務是保密的。我不能談論它,閣下。」

斯巴達發出一聲吃吃的冷笑。「我對那個任務知道得一清二楚。它是去獲取黃海之濱的一座鈾濃縮工廠的第一手情報。而且,如果有必要就用一枚帶有放射性炸彈的魚雷摧毀它,還要把它搞得看上去就像是一起意外的爆炸。」

克蘭吃驚地看著斯巴達。然後他意識到,對於像研究站這麼保密的使命中的軍方首腦,也許政府是不會保密的。

「我剛才的意思並不是指那個任務,」斯巴達繼續說道,「我是說,我不清楚你在拯救潛艇中扮演的角色。」

克蘭沉默了一會,然後回憶道,「船員們開始死亡,」他講開了,「而且是以一種特別可怕的方式。他們的鼻竇受到侵蝕,腦髓變成了一種恐怖的凝膠狀物質。這一切都發生在差不多幾小時之內。僅第一天就死了24個人。我們當時正處在通信盲區,不能放棄我們的偵察任務。艇上出現了恐慌,大家都在議論是不是有人暗中施放了毒氣。在一夜之間死了十幾個人後,混亂髮生了。最初的兵變導致了指揮系統的失靈。濫用私刑的暴徒們開始在艇上遊盪,想要揪出誰是叛國者。」

「你的角色呢?」

「我意識到人人都認為是某種毒氣的作用,其結果卻很可能是白黴菌病。」

「怎麼講?」

「一種罕見但卻致命的由真菌引起的疾病。我設法把必要的材料拼湊到了一塊,以對從死亡人員軀體上採集的組織進行檢查,然後我發現他們的屍體上有很多像篩子一樣的窟窿,那是稻屬根黴菌侵蝕造成的,這種真菌就是罪魁禍首。」

「這麼說就是這東西殺死了『幽靈』號上的船員。」

「是的。它是在潛艇艙底環境下繁殖起來的這類真菌中,一種毒性特別大的變體。」

「你是怎麼制止住它的蔓延的?」

「我用藥物對其餘的船員做了治療,讓他們的身體處在可控的鹼中毒狀態,使真菌孢子無法再存活下去。」

「這就救了那艘潛艇。」

克蘭笑了起來,「我剛才說了,將軍。納斯比艇長喜歡誇大其詞。」

「那看上去一點也不誇張。你頭腦清醒,找出了原因,然後利用手頭的材料制訂了解決問題的辦法。」

電梯門悄悄地打開了。他們走了出去。「那和我們當前的問題有什麼關係?」克蘭問。

「我們還是直來直去吧,克蘭醫生。相似點很多,你和我一樣都明白它們之間的關係。」斯巴達輕快地向一個十字路口走去,轉進了另一條走廊里,「我一直在監視你的工作進展,醫生。我確信給予你更高的信任度是審慎的做法。」

「這就是你允許我進入保密區的理由,」克蘭說,「它能讓我更快地解決問題。」

「這個理由,如你所說,就在那扇門的裡面。」斯巴達指著走廊盡頭、兩側有無處不在的水兵守著的一扇艙門說道。

斯巴達打了個手勢,一名水兵轉動曲柄打開了艙門。克蘭向前走了幾步,然後又停了下來。艙門的那邊是一片漆黑。

斯巴達走進艙門,回過頭來望了一眼。「進來吧?」

克蘭低頭鑽進了這個黑暗的艙門,然後驚愕地環視四周。

他們正站在一個長而狹窄的觀察室里,從這可以俯瞰到從他們下方延伸開去的一個巨大的設備棚。在克蘭的兩邊,技術人員坐成長長的兩排,正監視著眼前的兩排終端顯示器。電子設備的嗶嗶聲,敲打鍵盤的咔嗒聲,還有悄悄的低語聲混雜在了一起。觀察室的玻璃幕牆外面,也就是下面設備棚的甲板上,另有一些身穿白色罩衣的技術人員正忙碌著,有的在搬運設備,有的在掌上電腦上做著記錄。可是克蘭對這些全都沒有理會。他的眼睛,正集中在一個懸掛在粗大笨重的纜繩下面、離開設備棚地面只有一點點距離的物體之上。

那是一個金屬球體——也許是鈦,或者是某種更珍貴的東西——直徑大約在10英尺左右。它的表面光潔如鏡,它發出的光芒是如此明亮,宛如懸掛在這個禁閉區里的又一個小太陽,克蘭只能眯著眼睛去看它。它呈現出的圓近乎完美,表面上唯一的瑕疵就是在它的底部懸掛著一小簇由感測器、指示燈和智能設備組成的東西,看上去就像是沾在一條船殼上的苔蘚。此外,在靠著遠處一面牆的墊有褥墊的加固座子里,還放著兩個一模一樣的金屬球體。

「那是什麼?」他低聲問道。

「那東西,克蘭醫生,是彈球。它就是這兒的一切——一切——工作的支點。」

「就是那東西在干著挖掘工作?」

「不。是一個經過深入改造、有著雙層防護的隧道掘進機在干那工作。彈球的當前任務是緊跟著掘進機,用鋼帶撐住剛挖出的豎井壁。稍後——等豎井完工之後——彈球的工作就變成了勘查,啊,還有復原。」

「它是自動操作的?」

「不。它的功能沒有一項是能夠自動完成的。每班有3名乘員進去工作。」

「乘員?我沒看見任何艙口。」

斯巴達將軍用一聲乾咳掩住了想要發出的笑聲。「在我們工作的深度下,醫生,是不能有『艙口』的。因為壓力的緣故,彈球必須是完美的圓球——在任何情況下它都不能偏離球形。」

「那你們怎麼讓那些乘員進去和出來?」

「一旦乘員們進去了,彈球就會被焊接封閉起來,然後再對焊接點做鏡面拋光處理。」

克蘭吹了聲口哨。

「是的,這就是每班乘員24小時才輪換一次的原因:因為進和出的處理工作實在是太耗時了。幸好,就像你看到的,我們還有兩個備用的,因此在一個工作時另一個就能進行準備和再補給。這樣一來,工作就能不停頓地連續幹下去。」

他們之間又陷入了沉默。克蘭發覺自己無法把目光從那個光彩照人的球體上移開。這是他見到過的最漂亮的物體之一。儘管如此,他還是很難想像3個人勉強擠進這麼一個密封得嚴嚴實實的空間里的情景。他注意到鄰近有一個觀察屏,上面顯示了在彈球裡面忙碌的技術人員的顆粒狀的圖像:顯然,那是從彈球內部傳出來的視頻信號。

「我猜你不會相信我們是在尋找亞特蘭蒂斯,」斯巴達冷淡地說,「但是我們尋找的是什麼卻與你無關。另一方面,醫療問題跟你的關係最大。你不再只向阿舍彙報——你要向我彙報。那不用說,你不能在非保密區向任何人談論在這裡看到的一切。你在這裡的行動會受到監視,你到更敏感的地方去將會需要陪同——至少開始時是如此。我們當然會提供你需要的設備和儀器。你以前干過保密工作,所以你知道它具有的特權和承擔的責任。若是你濫用特權,把你帶到跟前去的下一組燈就不會是用來給你拍照片了。」

直到這時,克蘭才把他的眼睛從那個彈球上移開,看了一眼斯巴達。將軍的臉上並沒有笑容。

「發生了什麼事,確切地說?」克蘭問。

斯巴達把手朝玻璃幕牆一揮,指著下面的設備棚甲板說:「到目前為止,不管我們的人生了什麼病,這個鑽探工場的工作都未受到任何影響。可是在過去12小時里,卻有3名在裡面工作的人病倒了。」

「癥狀是什麼?」

「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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