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白羽
丙寅年歲末，當我得知出版社要出版一套《現代軍事題材小說叢書》，而且今後還準備繼續出下去，這使我由衷地感到高興。一家地方的出版機構，能以這樣高的熱情，投入如此艱巨的勞動，來扶持和發展軍事文學，不能不說是令人欽佩的壯舉，需要真正具有社會主義出版家的遠見與氣魄。因此，當出版社編輯來約我這個從事軍事文學工作幾十年的老兵為這套書寫一篇短序時，我也就欣然從命了。
我歷來認為，軍事題材文學對一個國家與民族的精神氣質，起著一種燭照與撮英的作用。在軍旅與征戰的風塵中，漫溢著社會最深廣的悲歡離合之情，凝結著人類最明亮的睿智聰慧之光。在歐美，從古希臘的荷馬史詩，到海明威的《戰地鐘聲》，在蘇俄，從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到肖洛霍夫的《靜靜的頓河》、西蒙諾夫的《日日夜夜》；在我國，從《左傳》《史記》，到《三國》《水滸》；從劉項的《大風歌》《亥下歌》，到歷代的邊塞詩詞，其間多少金戈鐵馬，叱吒風雲，養浩然之正氣，宣風聲於不泯。歷史上一大批優秀的軍事文學作品，常常成為一個時代的藝術概括與一個民族的靈魂寫照。
我國的新的軍事文學，正是在我們深厚的民族文化傳統的浸潤下產生和發展起來的。半個多世紀以來，中國共產黨所領導的人民革命戰爭和民族解放戰爭，改變與創造著中國的歷史，也培育與生長起無產階級的新的軍事文學。革命戰爭年代，軍事文學同廣大民眾的命運與呼吸最為契合，同黨所領導的革命戰爭的成敗攸關相共，因此，我們的軍事文學從一開始就形成了在黨的領導下的服務於革命戰爭的文化新軍的一支勁旅。這不能不說是我國新的軍事文學的最為鮮明的特徵。儘管在這個新軍事文學的初創期，我們的文學在思想上和藝術上還存在許多幼稚與缺陷，但是它仍然給我們留下許多彌足珍貴的特點與優點，例如軍事文學作品中常常流貫著的隆重的使命感與深沉的歷史感，就是我們所決不應拋棄而應當加以發揚的精神。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後，我們的軍事文學開始進入了一個蓬勃發展的階段。文學有可能來回溯與咀嚼我國人民的輝煌的革命歷程。軍事文學的園地陸續推出了一大批優秀的作品，《保衛延安》《淋海雪原》《紅日》《呂梁英雄傳》《鐵道游擊隊》《敵後武工隊》《銅牆鐵壁》《苦菜花》《黨費》，等等，顯露了我國軍事文學初步繁榮的可喜景象，也展示了軍事文學發展所具備的深厚的土壤與根源。儘管在這個階段上的文學作品仍存在著不同程度的倉促感與粗疏感，卻給我們的軍事文學提供了許多寶貴的經驗，樹立起一塊結實的文學的界碑。充盈在軍事文學中的新的愛國主義與國際主義的思想，革命英雄主義與革命人道主義的精神，成為我們新的軍事文學的神聖靈魂的結晶。
十年「文化大革命」的政治動亂，使剛剛開始走向成熟的軍事文學遭受了嚴重的摧殘與毒害。它的一個惡劣的後果是在我們民族的精神文化領域造成了嚴重的內傷與外傷。只有在黨領導全國人民粉碎了「四人幫」反黨篡權的各項倒行逆施之後，全國實現了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我們的軍事文學才獲得了復興和發展的條件，才有可能重整旗鼓，在振興我國獨特的軍事文學的大道上闊步前進。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撥亂反正，正本清源，恢複和發展了黨的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黨中央提出了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和實行改革與開放的正確方針，舉國上下正在為建設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而進行創造性的努力。在全國政治、經濟、文化等各個領域獲得蓬勃發展的基礎上，軍事文學亦呈現出前所未有的興旺景象。作者的隊伍迅速擴大了，湧現出一大批很有活力的文學新人。普遍的素養提高了，無論是作者還是讀者，進入文學活動的基點都遠比過去要高得多，審美水準比過去提高，思考能力比過去增強，這是軍事文學創作質量提高的基礎。由於開放所帶來的對於世界各國文學的了解與借鑒空前的活躍與豐富起來，有利於我們汲取各民族文學藝術的優長，創造自己的更有魅力的藝術珍品。
軍事文學幾年來的奮進，已經取得了可喜的成果，特別是在中篇小說和報告文學方面，湧現出一大批有影響的、有質量的、為群眾所喜愛的好作品。值得注意的是，這種好的創作勢頭，正在向著開發與創造優秀的鴻篇巨製與史詩性的作品進軍。形勢在呼喚著我們的軍事文學奉獻出自己的概括一個時代的史詩性巨著。我已預感到我們從事軍事文學創作的作家們（老年的、中年的、青年的都包括在內），正在向著這一輝煌而誘人的前景去作堅實而艱苦的攀登。
正是在這樣的時刻，出版社規劃與出版這套《現代軍事題材小說叢書》，是非常及時的。我祝願這套叢書能為廣大讀者所喜愛，祝願它在發展我國獨特的社會主義軍事文學的里程上樹起一塊塊的豐碑！
丙寅年臘月十五
於北京紅霞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