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相見恨晚 第十九章

那天下午,我們將小床搬回閣樓——我想腳輪永遠都會是歪的了——我將晚上要用的一切物什搬到弗洛倫斯的房間,將我的睡衣放到她的枕頭底下。我們在雷夫外出時做這些事。他回到家後,端詳之前放小床的地方,又打量我們的紅臉、朦朧的眼睛和腫脹的嘴唇,他連眨幾下眼睛,咽了一口口水,坐下來將一期《公義》雜誌拿到面前。不過那晚,當他起身進房時,他非常溫暖地親吻了我。我看著弗洛倫斯。

「雷夫為什麼沒有情人?」當他離開後,我說。

她聳聳肩,「女孩似乎都不在乎他。我的每位陽剛女朋友都有點愛上他,不過一般的女孩——喔!他喜歡優雅嬌弱的女孩,上一位拋棄他,改和拳擊手交往。」

我說:「可憐的雷夫,他對你的傾向非常寬容。你不認為嗎?」

弗洛倫斯走過來,坐在我椅子的扶手上。

「他花了很長一段時間適應。」她說。

「你一直都有這種傾向?」

「我總以為會有一兩位女孩這樣。我母親從未發現,珍妮並不在乎——她說這樣留給她更多年輕小夥子。不過法蘭克,」——這是弗洛倫斯經常攜家帶眷來訪的哥哥——「法蘭克以前就不喜歡看到女孩們來找我,他絕不會高興見到你。」

我說:「假如你願意,我們可以假裝不是那麼回事,我們可以把小床搬回來,假裝——」

弗洛倫斯離開我身邊,彷彿我剛剛喝斥了她。「假裝?而且是在我家?如果法蘭克不喜歡我的偏好,他可以不要過來拜訪。他,還有和他有一樣想法的任何人都可以不要過來。你有認識的人認為我們很丟臉嗎?」

「沒有,沒有,只是凱蒂——」

「喔,凱蒂!凱蒂!你告訴我愈多那個女人的事,我就愈不贊同她。想到她長久以來一直約束你,讓你感到愧疚,當你原本可以掙脫,享受做為一位真正陽剛女的樂趣……」

「如果不是為了凱蒂?巴特勒,我根本不會變成陽剛女。」我說,心裡的傷口比願意露出的痛苦更深。

她端詳穿著長褲的我,「即便如此,我還是不能相信,你遲早會遇見某個女人的。」

「我大概會嫁給弗瑞迪,生下一堆小孩,不可能認識你。」

「那我想還是得感謝凱蒂一些事才對。」

那個名字,當她如此大聲地念出來時,仍舊有點刺激我,心裡微微刺痛。我認為她知道,不過我淡淡地說:「沒錯,要確定自己記得這件事。事實上,我有件東西可以提醒你……」我將手伸進大衣口袋,掏出我和凱蒂的合照,是我向「船里的男孩」那裡的珍妮要來的,我將照片拿到書架,放在其他照片下面。「你的莉蓮也許在凝視埃莉諾?馬克斯時,會感到興奮。五年前,那些敏感的女孩把我的照片掛在卧房的牆上。」我說。

弗洛倫斯回答:「別再吹噓了,你老說音樂廳的事,我從沒聽過你對我唱歌。」

她取代我原先坐在扶椅的位置,我坐過去,用我的膝蓋輕觸她的膝蓋。「湯米,」我唱——這是一首W.B.費爾的老歌——「湯米,留點空間給你叔叔。」

她哈哈大笑,「這是你過去和凱蒂唱的歌嗎?」

「我應該說不是!凱蒂很害怕,怕觀眾中會有個真正的陽剛女聽懂個中含意,以為我們是認真的。」

「那麼,唱首你和凱蒂一起唱的歌給我聽。」

「這個嘛……」我不太確定自己是否喜歡這個提議,不過我為她唱了幾句那首和金鎊有關的歌——我邊唱邊和以前一樣,在客廳里四處漫步,踢動穿著厚棉布褲的腿。當我唱完後,她搖搖頭。

弗洛倫斯輕柔地說:「她一定會以你為傲!如果我是她——」她沒有說完,起身走向我,拉好在我喉嚨下擺動的襯衫,親吻那裡露出的肌膚,直到我忍不住顫抖。

弗洛倫斯過去對我來說,有如聖人的石膏像般純潔,也相當樸實,不過她現在不再像石膏像般高不可攀——她是這麼驚人地大膽、坦率和敏捷,這種改變使她變得美麗,猶如擦亮後放出光芒。我無法看著弗洛倫斯,卻不想撫摸她。我無法看見她粉色雙唇的光澤,卻不想上前將我的雙唇緊貼其上;我無法看見她的手垂在桌面上握著筆、端著杯子,或做任何雜務時,卻不想牽她的手、親吻指節,或用舌頭舔舐她的手掌,或用她的手按住我褲襠的三角地帶。我會和她一起站在擁擠的房裡,感覺汗毛在手臂上豎立——看見她新生的粉刺、火紅的雙頰,使我知道她為我感到疼痛,想與我的疼痛結合。然而,她也會承受某種可怕的苦刑,在她朋友延長來訪的時間時——客人伸手要第二杯茶,接著是第三杯——我在旁觀看,覺得受折磨又沮喪。

「你讓我等了兩年半,」有一次弗洛倫斯這麼對我說,在那之前,我跟著她進入廚房,在她從爐上拿起茶壺時,用發抖的雙臂緊抱她。「等一小時讓客廳沒人,也不會對你怎樣……」不過,某個晚上她又說著類似的話時,我隔著層層裙子撫摸她,直到她的聲音漸趨微弱——弗洛倫斯帶我進入儲藏間,在門上橫放一隻掃帚,我們便在一袋袋的麵粉、一罐罐的糖漿中互相愛撫,茶壺發出嘶嘶聲,廚房充滿蒸汽,安妮從客廳喊我們在做什麼?

我們兩人都已經很久沒有親吻,一旦開始親吻,便停不下來。我們的大膽促使我們對一切都大為驚訝。

「我讓你被一個很會記恨的女孩恨上了,」有天晚上弗洛倫斯對我說,就在我們去「船里的男孩」的一兩周後。「其中一位『只要摩擦臀部,不要碰我』的那種女孩……」

「那裡也有這種女孩?」我問她。

她臉紅了,「我和一兩個躺在一起過……」

想到弗洛倫斯和不同的女孩躺在一起,多到她可以將她們像魚一樣分類,實在非常驚人和刺激。我將手放在她身上,我們躺在一起,無視寒冷而赤裸著身子,我們之前洗過熱水澡,依然感到溫暖和刺痛。我輕撫她,從她喉嚨的凹陷處,到她鼠蹊部的凹陷處。我再次輕撫,感覺她在顫抖。

「誰會想到我會這麼摸你,還這樣和你講話!」我低語,因為西里爾躺在我們旁邊,睡在他的小床上。「我以前認為你是個一本正經且遲鈍的人,一定很害羞。的確,我看不出來像你這樣參與政治的優秀人物,怎麼可能會少了這些感覺!」

她笑了,「又不是救世軍 ,你知道,我說的是社會主義。」

「也許吧……」

我們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親吻和呢喃。不過隔天晚上,弗洛倫斯拿了一本書要我讀。那本書是《邁向民主》,是愛德華?卡本特 寫的詩。我翻著書頁,弗洛倫斯溫暖地待在我身邊,我發現自己陷入沮喪。

「你和莉蓮一起看過這本書嗎?」我問。

弗洛倫斯點點頭,「她以前喜歡在我們躺在床上時,要我讀給她聽。我想她不知道,這麼做有時真的很困難……」

我認為,或許她的確知道——這個想法讓我更沮喪。我把書遞給她,「讀給我聽。」

「你已經讀過了。」

「把過去你讀給她聽的部分讀給我聽……」

弗洛倫斯猶豫片刻,然後照做。當她呢喃時,我將手放在她的雙腿間撫弄,我愈堅定地輕撫她,她的聲音就變得愈不穩定。

「有許多專為這種事寫的書,」我對她說,想起過去我和黛安娜常躺在一起做類似的事——或許就在同樣的夜晚里,弗洛倫斯躺在莉蓮身邊扭動。「你不希望我為你買本這樣的書嗎?我相信卡本特先生不會希望他的詩以這種方式被人欣賞。」

她將雙唇貼在我的喉嚨上,「喔,我想卡本特先生會允許的。」她之前將書掉在乳房上。我將書推到一邊,翻到她身上。

「這個,」我邊說邊動著臀部,「真的對社會革命有貢獻嗎?」

「喔,當然!」

我移動到更低的位置,「這也是嗎?」

「喔,當然!」

我滑到被單下,「那這個呢?」

「喔!」

過了一下後,我說:「老天,想到我這些年來一直都是社會主義者陰謀的一部分,卻到現在才知道……」

從那之後,我們便一直將《邁向民主》放在床邊。就和屋裡安靜無聲時弗洛倫斯有時會對我說「唱首歌給我聽,叔叔,穿著你的厚棉布長褲……」一樣,晚餐或並肩走在一起的時候,我偶爾也會身對她低語:「我們今晚該民主了吧,弗洛?」當然,有幾首歌我是絕對不會唱給她聽的,《情人和妻子》便是其中一首。我發現,那本《草葉集》放在樓下,放在埃莉諾?馬克斯和凱蒂照片下面的架子。我並不介意。我怎麼會介意?我們巳經做出了某種協議。我們確定要永遠親吻對方,雖然我們從未說過,我愛你。

「在春天的時候談戀愛,不是很神奇嗎?」四月的某個晚上,安妮這麼問我們,她和雷蒙小姐現在是一對,在我們的客廳待了好幾個小時,為彼此深深著迷。「今天我去參觀一家工廠,那是你們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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