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三節

關於姚敬軒葬禮的地點顧知非已經打聽清楚了。為了不引人注目,他還是把汽車停在了離陵園較遠的地方。陵園坐落在市郊的一片丘陵,四周長滿了密密匝匝的矮樹。他從遠離正門的一個方向走了進去,穿過一片樹林,就遠遠地看到了送葬的人們。

看來管理員聽到的傳言並非空穴來風,這一點顧知非從送葬的人數就可以判斷出來。除了身穿孝衣的幾個家屬,墓地稀稀拉拉的並沒有幾個人。按說姚敬軒在軍界任職多年,雖然算不上是身居要職,但總有一些同僚親信。即便說人走茶涼的現象在這個官場上一再上演,但如沒有特殊的原因,大多數人還不至於連這最後一程都吝於相送。

葬禮的時間也不長,等棺木入了土,為數不多的幾個來賓便紛紛和主家告了別。很快,墓地上只剩下幾個家屬了,這種情況對於顧知非來說倒是頗為有利的。

「姚太太。」顧知非從陵園出口的一棵樹後走了出來,他認準了中間被兩個人攙扶著的兀自垂淚哭泣著的老婦人。

「你是……」果然,那老婦人擦了擦眼睛,遲疑地打量著顧知非。

「我叫顧知非,和姚先生私交甚篤。這個噩耗我也是剛剛聽說,因此來得晚了,很對不起。」

「顧先生客氣了,您能來我們一家人都很感謝。」

「能請太太借一步說話嗎?」看到他們有些猶疑,顧知非又加了一句,「是關於姚先生的一些事情。」

看著其他的人走遠了,顧知非才壓低聲音說道:「太太,我覺得您先生死得很蹊蹺。」

「顧先生,您都知道些什麼?您是幹什麼的?」顯然,顧知非的這句話震動了她,她緊緊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我先問您幾個問題,首先,貴公子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我不知道啊,我一個婦道人家知道啥,我也不知道該問誰。」

顧知非又問了她幾個問題,他有點失望,因為這個老太太什麼也不清楚。他的兒子肯定是被抓了,葬禮都沒能放回來。直到她丈夫去世之前,她一點風聲都沒聽到。但是,她能感受到丈夫近期一直悶悶不樂、憂心忡忡的。她問過,可是什麼也問不出來。顧知非知道,像姚敬軒這種一輩子干保密工作的人口風極緊,睡覺都不會說夢話的。

「這種情況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差不多十多天了,我記得他有一天晚上從江邊回來,臉色很難看。他的鬱悶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他每天都去江邊舞劍?」

「這是他的習慣,都好幾年了。」

「這一陣子他和什麼人接觸過嗎?」

姚太太想了又想還是搖了搖頭。

「他後來仍舊每天去江邊嗎?」

「去是去,可是……我感覺他並沒有活動身子。」

「為什麼?」

「因為他身上的衣服乾乾的,一點汗漬都沒有出,以前可不是這樣。」

「是這樣。」

「顧先生,我現在什麼也不想了,就盼著兒子能平平安安地回到我身邊來。」

「我可以想辦法幫你打聽一下。」

「真的!那太謝謝您了。」

「不過,咱們這場談話絕不可以讓別人知道,好嗎?」

「好的好的……」迷茫無措的姚太太被這個突然來臨的希望震驚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不停地說著感謝的話。

離開了陵園,顧知非到電話局打了一個長途電話。當年,他在緝私處行動組時的那個丁副組長,現在已經成了軍統昆明站的副站長。兩個人關係處得不錯,顧知非相信只要自己開口,他一定會幫忙的。

他等了好一會兒,那邊的工作人員才把丁副站長找來。事實和顧知非判斷的一樣,抓捕姚敬軒兒子的行動跟雲南方面的軍統一點關係也沒有。如果不是這個電話,老丁甚至不知道有這麼回事。他答應儘快把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查清楚。

「要派你手下最可靠的人去辦,一定要保密,包括軍統昆明站的其他人。」

「好吧。」對方沉默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不要往我的辦公室打電話,明天我會打給你。」

到了上午11點25分,他已經等候在民生路上的那個電話亭里。那是他和阿森在昨天晚上約好的通信地點。阿森是個很講義氣的小兄弟,他答應幫這個忙。從今天起,他已經請了一周的假。五分鐘後,電話鈴響起。

「顧科長,現在目標正在憲兵十四團的大門口……」

顧知非幾乎沒有聽清他後面還說了些什麼。他的腦袋都大了,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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