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三節

在整個飛行過程中,高橋松始終裝作一副熟睡的樣子,這是回絕那些企圖搭訕者的最好方式。和登機的順序一樣,他也是最後一個走下飛機舷梯的。到達宜昌時,天已大亮。他舉目四望,他看見機場的邊緣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走近了,發現車牌號也和寺尾機關長說的完全吻合。後備廂蓋專門為他虛掩著,高橋松把皮箱放進去,蓋上蓋子,然後坐進了汽車的后座。

「辛苦了。」司機用日語跟他打了個招呼,但沒有回頭。

「您也是呀。」高橋松說完這句話就再也沒有開口。兩個人都明白,在這種場合沒有必要做什麼自我介紹。自此之後,他們沒有再次交談。

相比南京來說,宜昌要小得多。汽車很快就穿城而過,進入一條鄉間的土路。

兩小時之後,汽車停在了一座鬱鬱蔥蔥的丘陵下面。兩個人下了車,司機指著土坡上面的一座孤零零的土地廟說:「他們在那裡。」

「這附近有村民嗎?」高橋松問了一句。他知道土地廟一般都建在村落的邊緣,而他們的行動是應該絕對保密的。

「原來是有一個小村子的,不過放心吧,那裡很早以前就沒有人了。」

高橋松知道,這意味著出於某種原因那個小山村的居民們早就被屠戮殆盡了。

聽到汽車的聲音,土地廟裡走出來幾個人迎接他們。如果不是在這種場合相見,高橋松絕不會想到這幾個土得掉渣的「山民」會是行動隊的成員。

進了廟,他才知道那個川軍軍官已經死掉了,屍體被他們埋在了廟宇後面的竹林里。那個司機解釋說,手下人下手重了些,的確有點遺憾。不過他們已經都搞清楚了,這個人叫易丹,是22集團軍297團的通信參謀,中尉軍銜。經過審訊,易丹供認他探親的消息家人並不知道,所以高橋松只要在規定的時間內出川,即使受到憲兵的盤查也不會引起對方的警覺。高橋松隨身帶著自己的照片。照片是經過精心處理的,陳舊得發黃。行動隊中有一個專門負責偽造證件的人,他把易丹的軍官證上的照片小心地揭下來,把高橋松的粘上去。根據上面的印章,他已經篆刻了一個。那軍官證本來就做工簡陋,而且破破爛爛的,所以很快就做得毫無破綻。

除此之外,他們還準備了一封介紹信和幾張批條,都是關於電台的,剩下的就是從易丹嘴裡掏出來的供詞,他的詳細地址、家庭成員以及所屬部隊的各級長官的姓名、年齡、相貌,等等。為了做好受到盤查的準備,高橋松把這些都認真地一一牢記在心。

因為內容有點長,等高橋松完全記牢,已經是下午了。吃晚飯的時候,那個司機告訴他,可以睡一會兒。因為他們即將穿越的是一條封鎖線,而他在出發前是要換上敵人的軍服的。所以只能在天黑之後才能開始行動。即便如此,被對方的遊動哨打死的概率仍然是存在的。

沒有人被打死,所有人都安全地穿越了封鎖線。這要歸功於那幾個行動隊員。他們在這一帶活動的次數非常頻繁,準確地掌握了遊動哨出沒的規律。第二天早上,高橋松身著一身陳舊的川軍軍裝走在一條羊腸小道上。一個「腳夫」牽著一頭毛驢走在他的前面,毛驢的背上一左一右馱著裝著電台的皮箱和中尉易丹的藤箱。其他人在把高橋松送到這條小路上之後,就借著黎明前的黑暗撤走了。

整整走了一天,等他們走到渡口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開往重慶的渡輪要到明天早上才有。渡口周圍有幾家簡陋的旅店,高橋松挑了一家乾淨點的住了進去。「腳夫」已經完成了任務,牽著毛驢默默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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